,口齿伶俐的他一时结结巴巴地说:“这些学生、学生的吃喝,都、都是书院管?他们每旬每月,不付米面银子的么?”这时代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概念,上学当然要自负饮食笔墨,还要给老师钱呢,要不为啥穷人家孩子读不了书?
这回大约是因为书院管吃管住,边上县里、村落里,有不少把女孩都往这里送了,丁一还不得已请了十来个稳婆,帮那些女孩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身体,并且还跟那些稳婆声明,若是发现有缠了脚的、平板足的,每一个到时就扣那些稳婆一钱银子。
本身在丁一的思路里,他弄的是军校,哪个军校要求学生交住宿费、伙食费的?而且他对这些学生也是视为军人训练,不给津贴他都觉亏待人家,还收钱?至少丁一是从没往这茬想,听着刘棉花问起,他皱眉道:“若给得起诸般费用的,还用得着来雷霆书院?”
刘棉花再一次长揖到地,这回他倒是出自真心:“天下学子何其幸?得有容城先生;天下学子何其不幸?世仅容城先生!”
或是卖关子到这里已经达到目的,或是他真的被丁一的义举感动,当下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结论:“权臣者,行事公正无私,皇帝不忌;但若权臣有子嗣,而子又成器,则难免有私心,安能不忌?”
所以于谦不同情石亨荐他的儿子当官就是这道理,如果于谦手握大权把首辅架空,下面于冕步步高升,那么景帝如何能不担心?如何还能再信重于谦?原先于大人想打压谁就打压谁,若是于冕高升,难免景帝就会想着,难不成于谦想让儿子接手他的位置,而提前扫去阻碍么?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思路。
丁一听着,这回倒是恍然大悟了,看来自己还是浅薄了,于大人那智商值加上厘米在后面,恐怕看来应该比他的身高还多点吧……人家不止是怕有污点,还是防范于未然,免得与皇帝生隙!
想到这里,丁一就望向了刘棉花,第一次称了他的字:“佑之,欲何求?”
刘棉花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说这么一通话,难道就为了跟丁一去厨房讨杯茶么?
“丁某现时恐怕给不了佑之什么。”丁一望着刘吉,这么对他很坦诚地说道。
刘棉花沉吟了良久,开口道:“先生是不好听虚文的,学生确是有所求,求的便是与先生留是印象,他日先生登高时,于苍生中能想起学生贱名,便已足哉。”
丁一点了点头,这位看来倒是善于给自己留多几条路,例如他不拒绝曹太监,也不为自己的态度所激怒,人才啊,不但眼光狠毒而且能忍,这种人能爬到哪里要看机缘,但真是只要不死,他必定能爬得上去的。
丁一也没有去为难人家,反倒是很客气地和刘吉讨论了一下八股制艺,总归天天被状元师傅虐着,说起来倒也颇有章程,毕竟读过千百年后的大学课程,本就古文阅读就没问题,只是没写过;现时又被大明活着的状元集体轮流蹂躏了大半年,不是开玩笑的,这样的题海战术一路下来,丁某人在八股制艺上的眼光与技法,谈论之中,已隐隐压了刘吉一头。
刘吉聊了个把时辰,临去的时候叹道:“若有先生制艺的本领,吉也敢辞官。”
丁一还假惺惺的修书请刘吉带去给于谦,大致是请于谦方便的话,给雷霆书院拟个校训或是题个校名之类的。
送了刘吉离去,丁一便也出门了,因为雷打不动去国子监被虐,是每天的保留节目来着。
出门时谢雨城想派两个少年跟随,丁一看着他们忙得脚后跟踢屁股的样子,书院门口还一大堆的带着孩子来报名的百姓,当即便就拒绝了。
因为丁一感觉到了自己出问题了,特别是在和刘吉聊完以后。
以史书上的评语来定义这些历史人物,是一件很高危的事。而不知不觉,丁一发现自己在见到这些历史上留名的人物,总是先下意识地给他们下了一个结论,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资格来面对他们。
而事实上丁一清醒下来时,他发现不论是徐某、万某或是刘某,这些人的眼光和才能,放在千百年后的世界,剥去自己这些因为先知未来事的光环,他们只要不是在战场上,都能混得比自己好,爬得比自己快,就算一起当刑警,就算他们破的案子远远不如自己多,也不会改变这一点。他们会琢磨人,很能琢磨人,还能不要脸,还能放下所有的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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