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远子嗣并不丰,自从几年前,幺儿病逝后,竟再没见哪房姨娘有过消息,所以六姨娘意外的怀孕,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同时惊讶的,不止是老夫人、余怀远,还有温氏跟余子俊!只是这消息落在温氏耳中,却不啻于晴天一道霹雳,将他们心魂皆震。怎么会……六姨娘怎么会怀孕!原来,前一阵子有眼线汇报,六姨娘那里有大夫出没,她还以为六姨娘或者余辛夷落了重疾,她正想落井下石,怎么也没想到,竟是怀孕!余辛夷这个贱人,瞒得还真是好啊!
“你确定?”余怀远三两步走上来,立即说道。怎么这么凑巧,温氏刚被打压下去,六姨娘那里就怀孕了?未免时机衔接得也太近了。
余辛夷看着自己父亲多疑的目光,冷冷笑了下,转而低下头,细声道:“原先不敢确认,所以六姨娘说再等一等看看吧,昨日请了大夫再三确认了,是怀了身子没错。若父亲不信,再派了大夫去诊断便是了,只有一件,辛夷不得不提。”
老夫人此刻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立马道:“什么事?”余辛夷眸子怯怯的在温氏身上扫了一眼,道:“前两日,六姨娘身边的丫鬟宝钏来跟我说,在六姨娘院子外头撞见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的样子。许是丫鬟多疑了,咱们府里有老夫人跟父亲在,谁干做那犯上的事儿,只是……辛夷就怕万一有什么混进来,或者看不惯六姨娘……”
老夫人目光立刻严厉起来:“谁敢!哪个敢打那肮脏的主意,害我的孙子,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将她千刀万剐!怀远,你说!”孩子还未出世,老夫人已经唤了“孙子”,足以见得,老夫人对那孩子,到底有多重视!
余怀远立刻懂了老夫人的意思,看着温氏,淡淡的说道:“温氏,我不希望这个孩子,在出生前出任何状况。”温氏浑身一僵,抑制着发抖的手,佯笑道:“老爷放心,六姨娘有个消息,这可是咱们府里几年没有的好消息,我也是那孩子的嫡母,绝没有不尽心的道理,待会儿我就去安排人,把六姨娘院子周围清扫一遍,再多派一倍的护院看守着,绝不会……出任何问题……请老爷放心……”她一句一句说着违心之言,心里简直要滴出血来,偏偏不能表现出一分不快,否则,便是把柄!
余辛夷浅浅笑了,朝着温氏恭敬福礼:“那,女儿便替六姨娘多谢母亲了。”温氏的笑,僵硬得如同死尸,直到回了房,才终于敢把笑容压下去,她冷冷的走进里屋,让丫鬟关了门,然后抓起案上一盆鱼池,用力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那最精致昂贵的琉璃盆瞬间碎成碎片,里面一条纹银三十两的锦鲤落在地上,跳了几下,缓缓死去。
“该死的!周氏那个贱人,竟然怀孕了!她竟敢怀孕!!!”温氏心头一口热血又要涌上来,被她狠狠压下去。
余怀远一共八房姨娘,除去死了的那几个,现下只剩五房,这五房姨娘这些年来,她日夜紧盯着,将她们的肚皮看管得牢牢的!哪个乖顺些,她便允了哪个生个把女儿,哪个胆敢不识抬举的,就一碗药送她上西天,正如那被她活活弄死的二姨娘!
但是,这十几年她防谁,都没防到六姨娘。因着她十来年不受宠,肚子里从没消息过,只是没想到,她一招失防,竟让那贱人占了便宜去!
余辛夷今日当着老夫人跟老爷的面说,简直就是在将她一军!逼着她不敢对六姨娘动任何手,反而还要好好的保护着六姨娘,否则,若出了半点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让这天下最不期待那孩子出生的人,反而去保护那孩子,余辛夷好狠!好狠!!!
“母亲,现在怎么办?”余子俊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原本以为凭他是余家嫡长子,无论如何,老夫人也会顾着他,不会拿他如何,毕竟,余家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但是,六姨娘竟然怀了个小畜生!若是那小畜生生出来是个男婴,哪怕是庶出的,位分低微,也会成为他的威胁!
余子俊眼睛里恨得想杀人,咬牙道:“母亲,要不我去找外祖母跟舅舅商量?”温氏一把抓住他的道:“不行!你不能去!你父亲已经对咱们的做法很不赞同,更不喜欢余家的嫡长子总记挂着定国公府,所以,你绝对不能去!”这时候已经情势万分紧急,任何异动都可能酿成大祸!他们没机会再冒险了!
“那个孩子还有七个月才出生,这几个月里,咱们的时间还很多,你,务必给我忍住!你姐姐已经完了,你不能!”她心里已经隐隐打定主意,若生个女儿便罢,她还要好生的照顾着,做给老爷跟老夫人看,挽回她的形象!若生个儿子……那就动手除掉!除不掉,就让他变成一个傻子,残废!这样的法子很多,她唯一要做的是:保住她儿子的地位,谁也不能动摇!
夜晚,柴房的门缓缓开了。阴暗潮湿的柴房里,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有一片干草,一张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便床,还有一床湿冷单薄的被子。
这里原本是府里最低贱的奴仆住的地方,门一打开,里面颓废的气味便散了出来,一个狼狈的人影疯狂的扑出来,大叫着:“母亲!母亲救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会疯!母——”声音在见到来人脸孔的刹那,顿住了。
余惜月眨了眨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余辛夷,陡然换了一副阴狠的面孔,尖叫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贱人!给我滚,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余辛夷不动声色的饶过她,走进柴房,将木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她面前,道:“正好,我也不想见你。这是老夫人命我送给你的,好好吃了这些饭菜吧,明儿个可没了。”
余惜月一听,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不可置信的尖叫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毒死我?把这些饭菜拿出去,我不吃!我不会上你的当!不会让你毒死!”余惜月抬起脚,将那些丰盛的饭菜一股脑踢翻,那副模样,简直像个疯子。
余辛夷起身,淡淡的望着她发狂的样子,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要害你,也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害死你,毒?太便宜你了。”把木盒放下,余辛夷优雅的转身走向门外,“忘了告诉你,今儿个可是阖府同庆的日子,庆祝,六姨娘怀了孩子。”
“什……么?”余惜月怔怔的顿住,似乎有些无法消化,六姨娘怀了孩子?那意味着……有一半的可能是男孩!那么她弟弟的位置——看着余辛夷离开的背影,余惜月忽然狠狠的扑上去,却被看守的丫鬟拦住,她疯狂嘶喊道:“余辛夷,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这样害我!”那副模样,简直像她才是那个无辜的人,被余辛夷这个恶人陷害。
余辛夷却笑了,觉得万分好笑,她缓缓转过头,夜幕下的眸子,黑得发亮,如同贮存着一条忘川河:“你听没听说,冤魂索命?”余惜月看着那双眼睛,忽然全身发冷,冷得直发抖,像瞬间掉进了地狱!
四皇子府。
一名谋士加紧步伐步入书房,躬身道:“五皇子派人拔了咱们安插在宫里的大内副总管李年玉,以及御前侍卫总教头付仁海,另外户部侍郎仇祖辛今日也在朝堂上被连参五本,皇上大为恼怒,看样子,也保不住了……”
景北楼的头立刻转过来,声音凌厉得如同一把刀:“你说什么?”这些人是他暗中埋藏最深的棋子,就算是最亲近的几名谋士,也只是知道其中少数几个,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暗中掌握了他这样隐秘的信息!难道,他身边出内贼了?
谋士凑上前,在景北楼耳边耳语了几句,景北楼的眸立刻危险的眯起。余惜月竟然跟景浩天——只是没想到景浩天竟会怀疑他动的手脚,而景天齐亦认为是他所为!因为景浩天绝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下,他竟是腹背受敌的紧迫情况!
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张绝色的容颜,却是这世界上最冷淡的表情!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便下了决断,是她!绝对是余辛夷挖的陷阱!这样周全的手段,这样的机智,又这样的心狠手辣,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谋士被景北楼阴狠的表情骇了一下,继续道:“安插在尚书府的探子回报,发现余大小姐似乎跟八皇子,暗中关系密切。”
景夙言?景北楼的目光瞬间浓缩,浓缩成一谭最深最可怕的黑水,那眼底涌动的黑暗,几乎要将人活生生拖下去,腐蚀殆尽!余辛夷!好一个余辛夷!三番两次拒绝他,竟然转去跟景夙言合作!简直该死!
这个女人,是该属于他的!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他宁愿彻底毁掉!——————自从六姨娘孕事被宣告阖府,所有人待六姨娘的态度都大变,府里最没地位的六姨娘翻了身,最受刺激的除了大夫人外,还有其他四房姨娘。
大姨娘吃斋念佛十几年,惯不管外事,三姨娘膝下有个女儿余彩玉,因出身不高,所以一直在大夫人手下明哲保身。至于其他人……便是人心隔肚皮,不得而知了。
三小姐余明琪倒是个温和脾性,得知六姨娘怀孕,却少数真开心的,整日陪着六姨娘散散步,描描花样子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几件小肚兜,软布鞋什么的。
余辛夷陪老夫人用过午膳后,又服侍老夫人午睡,才退出房,一踏进院子便见到余明琪陪着六姨娘在树下描花样子。她微笑道:“姨娘跟三妹在绣什么呢?”
六姨娘见了她,放下绣框,顺手捡了一块山楂进嘴里,笑道:“在做一件小围兜,总想着现在方便早早准备下,不然到时候又慌乱。”六姨娘这段时间脸色很红润,抑制不住当母亲的欢喜。
余辛夷接了绣框,看着上面描好的童子握莲的图案,微笑道:“倒是挺别致的,不过姨娘也要多休息,别累了眼睛。”六姨娘笑道:“哪里那么精贵呢?”
忽然,一只雪白的猫突然跳出来,扑向六姨娘,余辛夷惊得退开一步,却见那猫儿竟极为熟络的扑进六姨娘怀里,六姨娘也没吓到,反而抱着猫儿在怀里顺着猫,极喜欢的样子。“这猫谁送的?”看着那猫,余辛夷的眉心陡然皱起,声音突然变得极为严肃。
余明琪诧异道:“这猫儿是九姨娘送的,说是波斯那儿传来的品种,极为漂亮可爱呢,也不咬人,专送来给六姨娘解闷的。怎么了,大姐,哪里出了岔子么?”她极为信服这个大姐,整个余家能斗得过大夫人,也只有大姐一人而已。
一只猫而已,且极为干净,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啊。可是余辛夷却眉头越皱越紧。九姨娘?前年才进门的九姨娘,是京兆尹家的庶女,算是个贵妾,且容貌姣好,年龄更是比余辛夷大不了几岁,近几年最得余怀远宠爱,平素最趾高气扬的一个姨娘,现下竟主动俯首示好,这本身就不正常!
余辛夷目光瞬间犀利得如同一把利剑,在周围扫视一圈,敏锐的发现,就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六姨娘竟一连吃了六块山楂:“姨娘,你前段日子不是已经不犯酸了么?怎么又吃起山楂来?”并且比之前更嗜酸数倍。
这一说六姨娘才想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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