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微微拨弄着串珠。
太后潦潦说道:“无能不无能,哀家也不想苛责,只问皇后一句,后妃的职责是什么?”
晢瑛心里一紧,句句斟酌着道:“身为后妃,理应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愈发有隐隐然的气场朝晢瑛逼仄而来,太后直言质问,“皇后纵然明白,却管不好底下的人,由着她们一个一个气走皇上。”
忍者微微发痛的腰肢,皇后仍然从座椅上起身,扶着倩云吃力地朝太后半跪下,“皇额娘是说敏嫔和姝贵人?她们不懂规矩,儿臣已经斥责她们思过,想来......”
太后不以为然,断然截道:“一个妃嫔没规矩,那是不守宫训,该罚。各个都没规矩,那是御下不严,该治。治理不当,便是皇后的失职。后宫若是井井有条,事事无需皇帝插手过问,皇帝愿意常来,哀家也高兴;若是一团乱麻,皇上不愿意来,哀家也觉得堵心。”太后面色严厉,“说起来都是上三旗的贵女,竟一个个落得跟民间夫妻不睦的大妇一般,哀家不得不问问皇后,这宫里都成了什么气候!”
这是极重的话了,余下五人在一旁进退不是,话也不好接上一句,只能静静看着。皇后被斥得脸红,她跪得久了,身子像灌了铅一般地重,却不得不维持着体面,回道:“皇额娘教训的是,底下这些人坏了气候,说是起于妒醋,也有儿臣治理不严的缘故。儿臣......”晢瑛两鬓不禁冒起了汗,“儿臣回去必定严加管教。”
见晢瑛跪得辛苦,太后亦不愿过分苛责,轻轻一个示意,简竹便上前搀扶,太后沉沉道:“起来说话。”
晢瑛松了一口气,由简竹和倩云半搀半扶着起来,荣嫔拿丝绢抵了抵鼻尖,目光朝别处望着,眉梢的一丝挑动却显出了她此刻的乐见其成。
太后微叹,积威不减,“皇后御下也算严厉,还是有纰漏,许是执掌后宫时日尚短,更兼有孕的缘故。皇帝比起先帝,后宫妃嫔多出三倍不止,皇后若是自觉乏力,大可命贵妃协理,再不济惠嫔与平嫔稳重,也大可帮衬。免得让皇后力不从心。”
晢瑛眉尖乍然一跳,仿佛被刺了一针,险险维持不住一副得体姿容。她努力掌着,不让话语急促失礼,“儿臣多谢皇额娘体恤,只是后宫改制不久,诸事繁杂,若是此时移交,怕是千头万绪不好交代,不如等万事在轨,各位妹妹帮衬起来也能顺心得力些。”
玄烨也曾提过贵妃协理六宫,皆被晢瑛一力挡回,此时再度被提起,延月依旧不动声色,至于平嫔与惠嫔,更是无心权柄,只低着头任皇后分说。
太后本也无意插手管事,无非是敲打警告一番。再者业已知悉皇后素来好强,更不愿妃嫔分权。她叹了叹,“当初皇上属意立你为继后,哀家和老祖宗都没有异议,便是看中了你果断凌厉,能够掌御六宫。你愿意改制整顿,哀家也不曾过问,说到底是信任皇后的才干。但哀家也不得不劝皇后一句......”太后顿了顿,道,“皇上为君统御四海,尚且有所不及,不得不择重而治,你身为六宫之主,若想后宫安宁平静,也得学会取舍,顾得了一头,便得放下另一头,若是事事不肯假手,那便成了操心劳力的管家婆了。”
一番话令晢瑛哑口无言,只得千恩万谢地受教。
直至出了寿康宫,迎面被冷风扑了一记,借着一股凉意,晢瑛才恍然明白太后言下所指:原来太后的敲打,是让自己身为皇后,应专心打理后宫事,不应过分擅宠引得六宫失衡。
倩云在一旁问道:“皇后娘娘,咱们今日还去乾清宫吗?”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晢瑛沉沉出了一口气,一边拭了拭额头冷汗,一壁暗叹太后的老辣。她摇头道:“不必了。”
贵妃等人随后上前来,女子大多畏寒,众人甫一出门便披上了披风,秋日不宜浓艳,连素爱奢华的伊尔龄此刻也随着众人,披着耦合色对襟披风出来。
她瞥着前头的身影,想起皇后有孕以来的风光,心里便不太是滋味,“太后方才的意思,分明是想让三位姐姐协理后宫,可是皇后娘娘似乎不太乐意呢。”
那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皇后是否能听到,一旁的人却听得真切,贵妃冷似冰霜,“左右也轮不到你,何必急着在这挑火。”
荣嫔脸色一变,惠嫔见势不对,连忙打起圆场,“妹妹与我一样,不过是仗着伺候皇上久了,侥幸有个一子半女,守着孩子做个贤良母妃。”她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我都没有理事之才,何苦非得揽事呢。”
宜嫔月份比皇后还大些,身子丰润了许多,一张脸更是被撑得像是玉盘,笑起来便显得端和,她朝平嫔道:“那姐姐呢,姐姐是仁孝皇后亲妹,总不会也目空权势吧?”
平嫔眼皮都未曾抬,更不搭一句话,茉云上前一步,笑意出尘,“娘娘,您午后说想看御花园的木槿,此时去正好。”
平嫔点点头,与贵妃见礼后,便择旁路而去了。留下荣嫔不屑道:“娇张作致,真当自己成了神仙了。”
皇后走在前头,听着后头的议论时不时飘进耳朵,自然也有些是不入耳的牢骚话,她也懒得回过头去呵斥。渐渐那声音便愈发小了。
倩云小声道:“奴婢记得娘娘也喜欢木槿。”
晢瑛觉得有些乏累,怏怏道:“本宫有些累了,午后你再陪本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