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吾正有自己的想法。古往今来的战事,大凡出师。都要标榜一个惊人的数字去威慑对方,明明只有数万。标个十万二十万都是常有的,到后来,数字越来越夸张,越来越离谱。对于武人这种虚张声势自欺欺人的伎俩,他是十分不屑的。
战场胜负靠的不是数字,是人,是实际数量,是那些充作炮灰箭靶的血肉躯体。
因此,这“西鄙十万兵”在田吾正看来,不过是贼寇们的虚张声势而已,故而这“爹娘速速行”,他是不会理会的。
他将纸条一甩,一脸淡定的上衙去了。
留下的这几个女人却淡定不起来,杨姨娘也开始慌了,她问田孺人:“大姐,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呀?贼人果真有十万,那…来十个兵备道也不够用啊?”
田孺人捡起掉落在地的纸条,茫然的摇头,然后四只眼睛一齐望向银钿。感受到热辣辣的视线,银钿惊慌的抬起头:“我…婢子不知,小姐是这么写的。”
“小姐还有别的话没有?”
“有!小姐说贼人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都堆在风陵渡最西边几个村子里。还说这回是陕西大清剿,这伙贼人逃出来,后面没有退路,黄河对过又是闯贼张贼的地盘,他们很可能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盯着咱芮城寻落脚呢!”银钿一字不漏地转述扉娘的话。
两个妇人顿时心里拔凉。
“刚才在老爷跟前你怎么不说?像个哑巴似的!”田孺人指责银钿。
银钿垂头:“婢子不敢说,怎么也是小姐自己的揣测么?”
虽然只是揣测,还是足够让两个妇人心慌。
“大姐,咱们还是早作准备,细软打点起来,到头来事发,咱们也就不慌了。老爷现在不信,无事最好,万一有事,咱们拉着老爷一道儿走啊!”
田孺人点头,转向银钿:“你还不回去?”
银钿小声道:“小姐说,送完信,就留在这里,不必回去跟她了。”
田孺人惊诧不已:“为啥?”
银钿咬着嘴唇,眸子里水光莹莹,极力忍了一会,还是滚下来两串。
“姑爷和小姐都不待见婢子我呀……”
田孺人微微错愕之后,就明白了。女儿这样做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一想到眼前这个横亘在自己与丈夫之间十几年的杨姨娘,她心里又松动了:如果姑爷都不反对的话……
想到这里,田孺人沉下脸喝道:“姑爷看不上你,是你自个儿没造化,怪小姐作甚?”
银钿楞了一下,眼泪流得更欢了,抽搭着道:“孟家这几日就要北迁,到京师地方去,小姐也要随他们一道儿去的……”
“迁往京师么?倒是个好地方,没有兵灾,又有天子庇佑。”田孺人喟然一声叹,踌躇了一阵,盯着银钿道:“京师那边天干风燥,可怜扉娘此去,身边连个贴心的人儿都没有……银钿,你进府定的可是死契!”
银钿不哭了,点头等待下文。
“你还回去,姑爷不待见你不要紧,一条心跟着小姐,用心伺候!”
银钿抹了一把泪,连忙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