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田忠顺冷眼瞧着店里的茶客,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贫必贱,富必贵的局面不知是什么时候打破的,店里有穿破旧长儒衫的文人雅士,也有堂而皇之穿绫罗披金挂银的商贾江湖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地方不够可以互相拼桌挤到一堆,发出很大的喧哗声,透着浓浓一股市井气。
田孺人的注意力不在这些茶客身上,她死死盯住坐在柜台边一张高桌后的干瘦老头,目光像两把锥子,那老头形容枯槁,稀疏的山羊胡子,生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人道嘴唇生的越薄,口舌越是伶俐。田孺人又恨又奇,这糟老头焉不拉搭一对嘴皮子,能把自己宝贝女儿糟践成什么样子?
不大一会说书就开始了,老头先讲了个开胃的荤段子,惹得茶客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田孺人柳眉紧蹙,朝田忠顺递个眼色,田忠顺会意,待笑声一歇,站起来大声道:“老先儿,来段还魂记咧,爷这里重重的打赏啊”
一众茶客嚷起来:“耳朵听出茧子来了,换个新的”
老头遥遥望过来,见这一桌衣饰光鲜,呵呵一笑道:“那就先来段旧的,再讲新的,小老儿糊口不易,列位担待些个”
说罢朝这边一拱手,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来。
“……一朝忽赴黄泉路,半道还阳莫喜惊,草木命短年年发,人生寿长只一轮,人死不复生,何人得免幸?细看重生女,千载妲己魂……”
添油加醋地讲完了,老头捧一只大碗朝田孺人这桌走过来,待行到跟前,才发现情形不对,听完了书本该惊奇满足的几个客人,此时竟一个个沉着脸。“爷台,老朽讲完了,您的赏呢?”
“赏在这里”田忠顺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引得茶客们齐刷刷看过来:拆台的来了
这时门外窜进来几条大汉,手持家伙,将老头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老头吓懵了,口齿也不似讲书时伶俐。
“狱神爷爷看上你老先儿了,请你去班房里坐坐”一个手捏枷锁的大汉狞笑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田孺人这一桌成了众目焦点,很快有人认出了她,陆续有人过来作揖行礼,讪笑着出去,其余的茶客见势头不好,唯恐牵连到自己身上,一忽儿功夫一堂人走了个罄尽。
老头看清了形势,不再理会那几个煞气腾腾汉子,把目光转向正襟危坐气度雍容的田孺人身上。“不知老朽碍着夫人何事,竟招出这等打打杀杀的阵仗?”
“何事?你妖言惑众,夸大其词,无中生有,诋毁良家女子清誉,还想抵赖不成?”
“老朽编造些奇趣段子,不过是讨口饭吃罢了,夸大其词是有的,无中生有也是有的,要说妖言惑众,老朽不敢认。”
“好端端的闺女贞娘被你诬为妖怪,不是妖言惑众是什么?还要狡辩?”田孺人提起女儿就十分激动。
见这贵妇气愤填膺的模样,老头大概是悟到了她的身份,语气就软下来:“这怪不得老朽,坊间如此传言,老朽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若要讲些个实在的,大家伙儿又不爱听。”老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里划过一丝恶毒,“讲起时势,比如说哪些个州县被反贼占了,县太爷被砍了,衙门里砍得滚了一地的血葫芦瓢,西边的流寇窜进来作乱……客人们听了不是添堵么?谁还肯给老朽赏钱呢?”
老头絮絮叨叨,田孺人陡然面色大变,心里真的就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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