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尽没西山,县衙两扇沉重的黑漆大门缓缓合上。
春芽启程回乡,转过街角上了向阳街。这是一条熟悉的街道,傍着车窗可以望见县衙后宅高高的一带粉墙,目光越过粉墙,便可以望见墙内矗立的一座孤楼。
从前时候,下了县学每每都要经过这里,来去多了,有时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目光在追随自己,在背后缠绕不休。知觉到时,生出的感觉不是惊悚,而是新奇,而后是欲罢不能。那两道半羞半媚的目光遥遥地投来,隔着高墙深院,落在身上似水淌过,温润柔软,渐渐将一颗专于诗书的心融得酥软……只怪那时恰逢春日,高墙里柳舒花放,景致缠绵,悄悄往外释放出一股醉人的气息。
如今小楼二层的西窗被封锁,隔着窗棂和明纸,仍可见模糊的人影摇曳,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思和牵念,伊人安否?
春芽想得有些疲累,身子靠上车壁,从怀中摸出一只绣囊。出二门时被银钿追上来,捏得汗津津的塞在自己手里,说是小姐给的。手一捏能感觉到嚓嚓作响的一张硬笺,当时没有拆开来看,怕是决绝的话语。葱绿的缎料上绣出缠枝花形,馥郁的气息绵绵密密地沁入心脾,针脚稍显粗陋,这并不要紧,要紧的在里面。一张叠成方胜的花笺,一行小字:“一道朱门九重深,蒹葭幼弱不知春。”
好个幼弱不知春明年就该插笄子了,还能算幼弱?或是托辞,或是念昔日情分稍稍存自己脸面罢了。重新纳入怀中,幽秘的气息又侵入肺腑,将五内搅得不宁。
骡车在前行,文绣楼在后退,放下车帘的最后一眼,他看见秋千又剧烈地摆动起来,朝后去时,看见的是一颗黑漆漆的头颅和玲珑的面目,往前来时,看到的是一双细巧的弓足,窄窄莲舟蕴着香艳。两样美妙的景致在眼前反复交替,惹得他一时有些眩晕,分不清自己所爱所喜的,哪一样更多一些。
田吾正退堂回到内宅,乏得筋骨酥软。如今世风不古,民喜争讼,族议往往不能决,琐事微情动辄诉至公堂,以致案牍累山劳神如斯。这且不说,更叫他劳心的还有一桩接一桩的家事。抿了几口茶,从袖中扯出一幅女式宽袖,缎面细致,湖蓝的颜色叫人马上能联想到一汪澄澈的湖面。芮城县绸缎布庄不少,不乏各种富贵的衣料,田吾正却知道,手上这截断裂衣袖的料子是任何店铺里也买不到的。
光衣料稀罕也就算了,自家物品流落在外也并不值得他专意带回来。令他不能释怀的是上面两行字:“小民七十余,孑然居白屋,二子皆不顾,谁怜老汉孤?”每一个字都写得有棱有角,一味地遒劲,霸气外露少了含蓄,一股刚劲之气呼之欲出。一望便知是出自少年人之手。
分分明明的男子笔迹,为何会写在女子衣袖上?何况这衣袖的主人是出自自己家中无疑。
田孺人一见这衣袖眼睛也是一闪,接过来看了看:“这是老爷去岁得的一匹宫缎,怎么会……”
“这城里可有第二家有货卖的?”
“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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