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丝倒自作主张,闯了进来,宁娥心下怅然,却也无可奈何。
“大*奶,这是厨下刚送来的新鲜果子,大爷也尝尝,这天热的,心里直燥,且当润润口吧。”琴丝端着个梅子青大方盘,里面满堆了些蜜桃甜橙雪梨之类,站在二人中间。
宁娥听了,转过脸来看看儒荣,开口说道:“送一半去棋姿屋里吧。”
琴丝忙回道:“我才已让绮墨拿了一半去了,大爷大*奶放心用吧。”
儒荣还是不说话,只坐着如一尊静佛。宁娥见了生气,遂对琴丝道:“早起那件衣服呢?拿出来给我换上,这月白褂子穿得一天难受。”
儒荣突然接上一句:“难受就不该挑它来穿,箱子里那么衣服,为什么偏要挑这一件?”
宁娥尚未开口,琴丝实在忍不住了,抢着回道:“大爷这是怎么了?好容易回来一趟,见了我们奶奶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我们奶奶为了爷受了多少辛苦?爷竟一句好话没有?就看这院子里,多少奶奶的爱物都换了下去,奶奶是最爱香的,只为讨爷喜欢,竟将花儿,炉儿的搬了个干净,爷难道是看不见的?”
宁娥忙大声斥道:“又有你什么事?要你在这儿多说多话?你倒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竟敢教训起大爷来了?也罢,反正我们周家的名声,在大爷心里也算是毁完了”说是指责琴丝,实则眼光偷瞥儒荣,字字含沙射影。
儒荣听了,并不理会宁娥的话,却对琴丝笑道:“好丫头倒比你们奶奶有胆子你们奶奶但凡能说出一句你刚才说的真心肺腑之言,我也就够喜欢她了。愁只愁的是,她说出来的话,句句是意在言外,隔山打牛,我就偏是最不爱这样的做作,也不用事事做得称我的心,只要一句称了我的意,便罢”
宁娥不听则已,一听气极,立刻开口驳道:“我说话你不爱听?你听过几句?我进门时你便离家,我的话,你能听过几句?何苦来,我知道你是多嫌着我,若不是为了你父亲,你是断断不肯娶我的”这话说得极重,连琴丝都听得愣住了,外面书桐更是瞠目结舌,并不为这话的内容,而是为说话的人。周宁娥,向是平和不嗔的周宁娥,竟也说出这种话来了。
儒荣冷笑连连:“你不也一样?若不为你父亲,你也不会进安家的门。装得好人一样,你平日里贤淑行事,可别为了今日一怒,坏了自己的名声”
宁娥手脚直颤,口中却硬道:“我如何装得好人?父母之命,我如何挑的?就进了你安家的门,也并没脏了你家名声,辱了祖宗门楣,怎么就要受你这般羞辱?”
琴丝见二人说话,渐渐大不好起来,心慌不已,正要上前规劝,宁娥一掌将其推开,她原本手里端着的盘子便被碰落,果子洒得满地打滚,琴丝心里直跳,不知道是该去捡地上的果子,还是继续上去劝说二人。
儒荣见了,更为冷嘲起来:“周大小姐也发起脾气来了,好,好啊我也见识见识,依我刚才所说,若你的气话竟称了我的心意,今晚我便留在这屋里”
宁娥脸上顿时飞起满天红霞,不是为爱,直转成恨:“你当我是你外面养的小戏子是不是?我周家世代清白,今日竟遭你如此荼毒”
“世代清白?当初如何做谎来?”
“不为你安家,能做出那样的谎?”
“为我安家?你是为什么进这门来的?又为什么要求着老爷让你管家?你父亲出门前对你如何嘱咐?真当我安儒荣是又傻又呆吗?还是你周宁娥演戏演得时间长了,演得惯了,真当自己是个慧芳淑贤的好妻子了?”
宁娥一步步退至床边,直通通坐了下来,儒荣最后那句话,如重拳在胸,将她彻底击溃,她脸如死灰,口中喃喃道:“我原以为你是剔搜小遗,却没想到,你竟有这番大道理在。”
琴丝被二人连珠炮似的对话吓得大气不敢出,捏着手巾站在屋子中间,心中只恨自己刚才太过莽撞,为何要在这时到这地方来,听见这许多要人性命的话?
书桐外面帘下站着,心里却暗自庆幸,不料想,今日竟得如此运气,得知安家这许多隐秘深藏的不为往事。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