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又羞又愧,又悲又怒,“早知道,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吃这样的亏。只恨我没本事,将来……将来咱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忽地,就听有人朗声笑道,“听说镇国公府要分家了,我娘说要来瞧瞧,府上不会不欢迎吧?”
二奶奶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来人的方向,就见一对二十七八,气宇轩昂的双生子扶着位贵妇人进来了。
二爷立即惊喜的道,“是王妃和你两个兄弟来了!”
家中大爷立即迎了上去,态度谦恭得不得了。眼前这对双生子虽然年轻,却打小做了皇太子的伴读,是在皇上跟前都能说得上话的红人。跟他也是平辈论交,由不得他摆什么架子。
而那位信王妃就更不得了,虽然她的年纪比他还小几岁,但辈数却生生高出了一截。尤其她的嫡亲女儿,信王府的六小姐,当年由太上皇亲自指婚,嫁入皇家,眼下已经是皇太子妃了。如果不出意外,日后便是国母。满京城的权贵之家,谁敢不敬她三分?
只是这位信王妃越是身份尊贵,越是低调内敛,平素连交际应酬都极少出来,没想到今日会屈尊前来。
镇国公不由得暗自在心中埋怨着妻子,她不说二弟妹跟这位后母和异母弟弟们俱都不和的么?都断绝关系这么多年了,怎么人家又找上门来了?
信王妃面沉似水的进来,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便喝斥起小儿子来,“没瞧见你姐姐还躺在那儿么?快把她扶起来,再着人请御医去。”
“不!我……我没事。”郭长旻硬撑着站了起来。她不可以倒,尤其是这个女人面前,她绝不可以倒下!
信王妃看了她一眼,面色柔和了下来,却也不过分显露,只淡淡道,“既然无事,那就坐下,我也听听,你们镇国公府是怎么分家的。”
原先被隐瞒下来的家产很快交了出来,可郭长旻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三房至少还隐藏了一半。
就见后母冷着脸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单子,“这是我们大姑奶奶当日出嫁时的陪嫁,不知道眼下还剩了多少。”
她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不算太重,可偌大的厅里,竟没有一个敢接她的话。
郭家三爷笑嘻嘻从怀里拿出一只金项圈,递到郭长旻面前,“大姐姐也太不小心了,这些东西怎么能乱放?这幸好是给弟弟我捡着了。若是让人以为镇国公府的日子过不下去,要靠典当媳妇的嫁妆度日,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此言一出,大爷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顿时起身道,“请王妃稍坐,容我们几个兄弟再去清点一番。”
嗯,信王妃淡淡应了一声,就这么坐着。
直到两个时辰后,镇国公府的家产终于按着民间定例,公平的在四房嫡庶之间做了分配。
看着签好的文契,郭长旻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好得不能再好了。
“想必姐姐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我们先告辞了。”一双异母弟弟扶着母亲,翩然而去。
郭长旻数度张嘴,其实她很想说声谢谢,可不知怎地,对着那个酷似亡母的女人,就是开不了口。
二爷幽幽叹道,“你这位后母,算是极好的了。长昱不幸走得早,可她还是将爵位留给了你的亲侄子。咱家几个孩子的亲事,她也暗中出了不少力。能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可以了。”
郭长旻心里乱得很。
当年,这个乡下女孩最初来到家里时,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个温柔敦厚的人。可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爹爹?就算是娘耽误了她的终生,可她有很多方式索要补偿,为什么偏偏要做自己的后娘呢?
算了,她想,等到把家里的事情收拾清楚再去跟她道谢吧。
可等到家里收拾清楚了,又有了新的借口。
于是,一日拖一日,直到又过了许多年,连她也老了,突然有一天,四弟披麻带孝,满面悲戚的上门来报,“母亲……她过世了。”
什么?
待看着棺木中那张平静温厚却再也不会回应她的脸,郭长旻哭得撕心裂肺。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后娘是个极好的人。她一直都喜欢她,就象喜欢姐妹那样喜欢她。她会嫁给爹爹,真的不是她的错。
而郭长旻后来不喜欢她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天,当她温柔的抱着小小的长昱在花架下唱儿歌时,爹爹悄然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比看着她娘,甚至比看着自己还温柔。
她,妒忌了。
如果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郭长旻很想再叫她一声,湘君姐姐,再请她坐下听听自己的烦心事,就跟从前她们交好时的那样。
可是这些,她永远也无法告诉她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