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听到了。当收回艳羡的目光,落到四壁的冷清时,程雪岚想尖叫,想发怒,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回椅子上,对着母亲的灵位发呆。
钱灵犀真的没有苛待她,虽然没有给她高床软枕,但也给她准备素净的布衣白帐,温暖干净。一日三餐也没有给她剩菜馊饭,虽然谈不上大鱼大肉,但每餐也给了她三菜一汤,都是新鲜富足的。
程雪岚知道,自己还在热孝之中,钱灵犀能给她这些已经不错了。她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去求求钱灵犀,让她重新给自己安排一条出路?可是她也想得到,就凭自己这样残花败柳之身,想要嫁给韩瑛那样的人做妾,或者给严青衡那样的人迎娶回去,都是不可能的。
她唯一的出路大概只是去寻一个还算老实,并不计较她过去的男人。或许是个种地的,或许是个小生意人,跟着他们过日子,才算有几分可能。
但程雪岚又扪心自问,她真的能过那样的日子吗?她能在男人出去做事时,在家里生好火做好饭,给他看好猪喂好鸡,照顾好孩子们?
程雪岚做不到。
一想到被钟老大他们掳去时住过的那样低矮破旧的房子,程雪岚就打心眼里厌恶。还有那些男人身上浓重的汗味儿,想起来就让她想吐。再想着日后可能要为了一文钱算计半天的生活,程雪岚就更加过不下去了。
在钱灵犀这里再寂寞清冷,起码三餐无忧,衣食充足,住的房子也是干净漂亮的,她的身边也总有人伺候。
可这样的生活,却是有代价的。程雪岚知道,自己这辈子跟邓恒是希望渺茫了。可她还是想过一种既轻松愉悦又能享受到正常家庭的生活。不得不说,那个迷乱的晚上带给她的,也不全是想吐的回忆,那些男人就算再下溅再让她瞧不起,毕竟也曾带给她肉体的欢娱。
程雪岚知道,她的内心还是渴望着的。这就象是一个开过荦的人,怎么也回不到从前那样无欲无求的素食生活了。
那她还能有什么机会?程雪岚只能拿一些戏曲话本上青楼奇女子的故事来安慰自己。梁红玉出身风尘,可她不也一样做了护国夫人?
程雪岚觉得,她只是缺少了一个机遇而已。如果钱灵犀肯再好心一点,替她隐瞒过去,并替她再寻户好人家。或者她能说服邓恒重新接受自己,那么她也一定能重新做个好人。
程雪岚陷入自己编织的谎言和美梦里,却唯独忘了问问自己,如果她是钱灵犀,而又被自己这么深深伤害过,她是否还能容忍自己的存在?更别提去为了自己筹谋算计了。
石氏曾说,程雪岚这样的人,就是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也不会珍惜。钱灵犀相信老人家讲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所以她根本连问都不去问,只是让人严密的守着她,别让她有机会作怪便罢。
至于她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在这个月的月事迟了半个月后,她在忙完搬家的诸般事宜后,终于请来了陈曦。把脉的结果没有半点意外,“你有身孕了。”
只是陈曦有点意外,“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钱灵犀淡然一笑,“这种事对于你们男人高兴,可对于女人来说,却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不信你去弄个枕头绑肚子上,整整十个月,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陈曦一哽,想想那情形确实也挺恐怖,不过他也道,“你现在有了身子,可不能总想着那些不好的,否则孩子会长不好的。我方才把你的脉象,似乎有些气郁滞中,你最近是不是想太多了?”
好吧,钱灵犀知道,自己是有一点产前忧郁症了。因为邓恒,也因为心里那件悬而未决之事。
她看一眼陈曦,忽地问起,“那位葛沧海,你去瞧过没有?”
陈曦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你怎么问起他来?”
钱灵犀忽地轻笑,“你不必瞒我,我早知道了,其实她是女人。”
在重逢的那天,她就注意到了,葛沧海没有喉结。如果小孩子还无所谓,可是都这么大了,那就足以分辨男女了。
陈曦却白了她一眼,“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
钱灵犀笑笑,却又不问了,只是送他出去时,托他带些点心给赵庚生,并道,“他要是问起我来,你就告诉他,我不太舒服。”
这个忙陈曦却是能帮的,只问,“那你有给我准备什么好东西吗?”
钱灵犀横他一眼,“没给你准备,我好意思请你来?早让人给你装好了。”
陈曦笑着走了,钱灵犀又吩咐人准备了几样小菜,等待着赵庚生的到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