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哥哥一眼,少年的脸在黑夜中显得分外肃穆,那乌黑的瞳仁显出一份别样的凝重,看着让人心疼。
钱灵犀伸出暖和过来的小手,反抓着哥哥冰凉的手,低头呵了口气,使劲给他揉搓着。
忽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她的后颈,滑进衣领,钱灵犀打了个哆嗦,钱扬威把她抱得更紧了。他的脸颊轻轻搁在钱灵犀的头上,兄妹二人在无言间,传递着寒夜里的脉脉温情。
谢天谢地!
钱文佑的情况比钱灵犀想象中好了许多,他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敷上了草药,隔壁的七叔正陪在身边。
虽然钱文佑人还在昏迷之中,但据之前请来的跌打大夫说,性命却是没有大碍的,连骨头也没伤到。只是被那黑熊挠了两把,很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听他这么一听,几个叔伯当即就准备抬人回去。
但钱灵犀却坚决反对,“这会子黑灯瞎火的,路上也不好走,不说摔了我爹,万一叔叔伯伯们崴了脚怎么办?况且咱们这一路过来,风有多大,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我爹虽性命无碍了,身上却伤得不轻,若是晚上惊了风着了凉,那岂不是要坏事?不如咱们歇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去吧。”
这是现代的基本医学常识,不管病人受了什么伤,但在最开头的一两天里,都是很忌讳移动的。
听她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各位叔伯,包括林氏都有些犹豫,毕竟现在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各种不便。
钱扬威此时站了出来,“各位叔叔伯伯,听我妹妹的吧。咱们就歇一夜,明儿天亮走,我家弟妹都还这么小,要是我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可怎么办?”
他这话虽不中听,却很实在。林氏听着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各位叔伯兄弟们,那咱就留一晚吧,回头我们当家的好了,我让孩子给大伙儿磕头。”
“咱们一家子说这些话干嘛?那就留下吧。”
钱灵犀松了口气,忙找林氏拿了钱,找那主人家要个火盆来取暖。
乡人淳朴,哪里肯要她的钱?听说他们要留下,不仅生个火盆,还烧了一大锅米汤给他们搪饥,但因条件所限,实在匀不出更多的地方和铺盖给他们歇息了。
一大群人只好挤在一间屋里,林氏守着钱文佑,大人们围坐一团,胡乱闲扯打发漫漫长夜。
钱扬威知道妹妹年纪小熬不住,早早的就给她占了个好位子铺上被子,让钱灵犀睡觉去了。
钱灵犀拉着他,意思是要他也睡一会儿,但钱扬威却只轻拍着她,并不吭声。家里突然遇到的重大变故让少年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懂事了些,如小男子汉般承担起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
等到天亮的时候,推门看四下一片雪白,竟不知昨晚什么时候又下了场雪。大伙纷纷庆幸昨晚幸亏留宿了一宿,要不然,若是走在半道上又下起了雪,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灵丫!快来,你爹醒了。”忽地,林氏惊喜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在门口看雪的钱灵犀赶紧跑过去,就见钱文佑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爹,你还认得我么?”钱灵犀有点紧张,千万不要闹什么失忆啊。
“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林氏嗔了女儿一眼,经过一夜,她的心神已经安定了大半,指着女儿跟钱文佑柔声说话,“这回可真是多亏了灵丫,帮了不少忙呢。昨儿要不是她让咱们歇一宿,路上就得遇上大雪了。”
钱文佑的眼珠子慢慢转到女儿脸上,勉强展露一抹笑意,微微翕动着嘴角,虚弱着道歉,“灵丫,对不住……爹没用,没能给你打到兔子……”
哇!你要不要这么煽情的?从出事至今都没哭过的钱灵犀此时放声大哭,哽咽着道,“只要爹好好的,我不吃肉也是可以的……”
钱扬威跟在后面也偷偷抹了一把泪,脸上却挂着由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