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驾车的驭夫一鞭子甩过来,卷起老管事丢出去,撞在柱子上,滑倒在地,老半天不见动弹。
扶楚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出手不凡的驭夫,听那马车内传来一个萦绕在记忆深处的嗓音:“不开眼骨头。”
玉手挑车帘,帘后探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依旧妖媚,却有了岁月痕迹,除了那姒黛,还能是谁?
马车停在扶楚三步之遥,姒黛看清立在眼前那不施粉黛,却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愣了一下:“你……”
扶楚笑了:“别来无恙。”那笑容,令人感到寒澈肌骨。
姒黛颤了一下:“真是你这妖女!”
又有一辆车驶进来,挨着姒黛的马车停下,驭夫跳下马车,搬出踏脚,侍婢上前,搀扶下来一个穿着火狐裘的妇人。
扶楚转过视线,看清妇人那张和姒黛轮廓相仿的脸,还有伸手抚着的臃肿腰腹,笑得愈发凛冽:八年,兜兜转转,走回原点,可不就是一个连环。
却也不尽相同,当年姒黛的身孕是装模作样,而今姒嫣的身孕却是千真万确。
姒嫣看清扶楚样貌,脸上顿失血色,直到姒黛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上她隆起的肚子才促她回魂,挑高下巴,斜睨扶楚:“你就是奴儿?长得是够狐媚的,难怪勾起我夫君兴趣,不过,终归是个虚有其表的无知蠢妇,也没什么好骄傲的,男人么,贪玩尝鲜很是寻常,然,心中却是有数,流莺野雁再是迷眼,持家守业的,还得明媒正娶进门,知书达理的夫人。”
眼前的姒嫣,端出彼年姒黛的架势,可惜,底气较之当初的姒黛明显不足,虽极尽侮辱之能事,却总也踩不到点子上,搬出来个‘蠢,字,正好扣在自己头上。
见扶楚不以为意,姒嫣挤出的不屑表情已有些挂不住:“其实你也看见了,我身子都这么大了,夫君要我好生将养着,他可是极重视我们这个孩儿呢!不过夫妻之间,也是有些讲究的,他既然敬我一尺,我自当还他一丈,他难得找到个勉强称心的消遣玩物,不过这几日太忙,没工夫经管,身为他夫人我,理当帮他解除后顾之忧,过来接你走。”
听这话,扶楚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莞尔一笑:“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们走?”
扶楚耳力非常人能及,远处的风吹草动,她听得个一清二楚,既是情景再现,怎能缺了当日的男主角?
姒嫣一噎,姒黛嗤笑道:“嫣儿,这大冷的天,站在外面,你也不怕冻着,就算不疼惜自己,可也得多为你肚子里那个宝想想,伤了你夫君的心肝肉,还不得心疼死他?何必与她废话,直接带走便是。”
前一刻姒黛还笑得招摇,下一刻,忽闻马嘶声,转过身去,惊见黑马银盔的骑士急速逼近,笑容僵在脸上。
姒嫣的脸,刷的白了,多少脂粉都盖不住:“怎、怎么可能?”
姒黛总归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本宫当他多在意这个妖女,还不是拿她当饵,玩个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哈哈哈——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又拿她当了棋子,真叫人舒坦……”
那一年,赫连翊直冲到姒黛身前,纳姒黛入怀,看也不看她一眼,此时此刻却是完全相反,策马而来,附身捞她入怀,才勒住缰绳,将她细细打量:“奴儿,你没事吧?”是姒黛和姒嫣两姐妹不曾听到过的温柔嗓音。
见扶楚在这样冷的天,仅着丝袍,不觉拧紧眉头,脱下披风裹住她,没等到她回话,便又开口:“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就跑出来,真是不懂照顾自己,冻坏了可怎么好?”
姒嫣见他眼里只有扶楚,不敢置信,上前两步,仰望赫连翊,她又半年不曾见他,满腹相思,欲与他道,千言万语,脱口后,仅是极轻的一声唤:“翊哥。”
扶楚还是没做声,赫连翊听见姒嫣的声音,终于转过头来,先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才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声音清冷,透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嫣儿,你太令孤失望了。”
姒嫣连连摇头,有些语无伦次:“翊—陛下,我——妾身只是,是太在意······”被姒黛出声打断:“嫣儿,何必摇尾乞怜,你又有什么错呢?”
赫连翊拥紧扶楚,睥睨姒家姐妹:“强词夺理。”
姒黛抬手理了理鬓发,媚笑着看他:“从来就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哎,过了河的桥,还有什么用处呢,只是不知,你怀中这个,能受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