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墨站了起来,讪笑一声缓步走到我身前:“你讨厌我?”
“是。”
“你自觉能胜过我门下弟子?”
“不。”
“那你可愿为你夫子一试?”
“求之不得。若小女赢了,请太史收我为徒,再派人去秦国收了夫子的遗骸回来,葬在浍水边的竹林里,他说在那里有他年轻时最快活的记忆。”
史墨先是一怔,随后声音沙哑地问道:“他的后人呢?夫人呢?”
“离开晋国几年后就双双得病死了,夫子把他们烧成了灰带在身边三十多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埋在一处。太史派人移骨时,莫忘了把那两个黑色的陶罐一块儿移来。”我挺起身子忍住眼泪,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
“她也死了,都死了……”史墨踉跄了一步,一张脸瞬间苍老了许多,“你回去吧!他们的尸骨我自会派人去移。”
“请太史示下比试的题目!”
“我是不会收女弟子的,你回去吧!”他朝我挥了挥手,起身便走。
“太史莫非怕输?依我看来,夫子一生赢过太史的何止一样。”
史墨慢慢地转过身来,他的眼里有氤氲的水汽,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地打着颤,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半晌他才开口道:“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告诉我,他蔡书胜我蔡墨何止一样……好,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以黄池会盟为题,三日后与尹皋比占星、解卦,与栾涛比演算、摄魂。你若赢了,我便收你为徒,若输了,答应赵伯鲁的巫女之位我也不会留给你。”
“谢太史!”我躬身深深一礼。
等我回到赵府时,伯鲁和无恤二人已经等了我许久。
“你疯了!你知道尹皋、栾涛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以为你跟明夷胡乱学的那几句咒语就是巫卜了?”伯鲁知道了我和史墨的约定后,已经在我面前走了不止二十圈。对他而言,我是硬生生地断了自己的一条出路。
“你夫子可教了你占星、卜卦、演算、摄魂之术?”无恤的样子比伯鲁要冷静许多,但语气仍透露着浓浓的不安。
“夫子只教了些皮毛,他说单巫卜一项,他与太史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那你还大言不惭地要和太史的弟子比试?三天,三天你如何能赢啊?!”
“和我说说黄池会盟的事吧,黄池在哪里?”
伯鲁一听这话差点没晕过去,他一拍脑袋长叹一声:“红云儿,你同她说,我去给她找把毁容的刀。”说完便走了。
“你有把握能赢吗?”无恤满脸担忧地看着我,“若不行,三日后我派人送你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来,等找到你的朋友再做打算。”
“红云儿,我只是想为夫子争一口气,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每一个人都有别人无法比拟的长处,即便很小很小但也总是有的。夫子不是太史的影子,太史也不可能事事都比他强。你就让我试一试吧!”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自然不会反对。黄池在宋、卫、郑、晋四国交界之处,是济水和黄沟的交汇之所,两个月后鲁公、晋公会和改称吴公的夫差在此地会盟,共议中原霸主之位。”
“你可知到时候夫差会带多少兵卒来?”
“据闻有四十万。”
“他这回可是要倾尽全国之兵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了,你只需给我一套胡服,一匹马,呃——再给我几个币子就可以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微笑着把赵无恤推了出去,“明日一早记得叫我一块儿去看望尹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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