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刺史,又随军征讨了一回龟兹,那回倒是转做了先锋,如今竟是回了伊州,也算是与西疆有些缘分。”
麴崇裕展颜笑道,“那苏将军在西疆的年头,岂不是比我还要长些?”
一时这都护府的正厅之中,谈笑之声再起,比先前更是响亮了几分。只是麴崇裕盛情邀请苏南瑾到自己府中住下时,苏南瑾略一犹豫还是摆了摆手,“多谢世子盛情,只是苏某有兵丁随身,不好自己逍遥,今日还是出城回营中安顿一番才是。”所谓人心难测,他原本的确打算多与麴氏父子交往,这才好对付裴守约。只是如今却是不能不多留个心眼了。
麴崇裕满脸憾色,又约定了明日宴请的时间,笑吟吟的把他送了出去,回头脸色便沉了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对麴智湛道,“裴守约这离间之计也使得太过拙劣,阿史那社尔固然死有余辜,可他便以为我们麴家会对每一个曾发兵高昌之人都恨之入骨、老死不相往来?若是如此,我们在长安还能活到如今?父亲放心,儿子不会糊涂”
麴智湛脸上的微笑早已收了起来,看着那飘动的门帘出神,“离间计拙劣不拙劣,要看对谁使,对付这苏公子,只怕这般便是足够。如今我们便是半点都不介意,他能信么?”
麴崇裕知道此言不虚,想了片刻才道,“这苏公子与裴行俭似乎结怨颇深,这十二万石粮食,似乎也是冲着他来的。儿子这便着人去打探一下,他们结怨究竟所为何事。再者,这十二万石裴守约到底能筹到几成,也需着人探听明白,所差之数,我会立即从公田补上,暂停西州官员米禄,再派人去南边诸国收购。”想到离七月不过二十几天光景,若是差个几万便是从周边运来也绝非易事,一时不由眉头紧皱,语气深寒,“他们这些唐人自己明争暗斗也便罢了,居然拿着西州人来作伐”
麴智湛看着他叹了口气,“此事关乎西州子民,大佛寺那边,你依然要盯着,只要裴行俭所行无果,便立即让他来见我,出钱之事,由我来说收粮之事,更要立即着手做起来。”
麴崇裕带点了点头,“儿子这便让人去办。“想了想又冷笑一声,“大张旗鼓的办”
…… …… ……
“十二万石?”安三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岂有此理此次我们这些人在西州收到六万石粮米,已是各出神通了,若要再搜罗两万出来,也不是搜不出来,只怕……若是从外地运,此刻派人过去,收是能收一些,但时辰太短,一则钱帛花费太巨,二则也有些冒险。”
裴行俭点头不语,他自然也知道,在西州本地收粮最是便宜,商贾们自然会竭尽所能,如今除了些富户外,只怕西州人家都剩不得太多粮食,再收便只能强收,“我算过了,西州各处粮仓还有几千石余粮,若加上公田职田所出,能凑上一万石,还有一万么……”他正想说可以另辟蹊径,就见安三郎脸上突然露出了犹疑的神色,不由转了话,“三郎可有法子?”
安三郎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胡须,“其实,咱们这些人实收的粮米有十一万石。”
裴行俭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们收粮时做了手脚是不是……”
安三郎忙道,“你也知晓军仓的规矩大,遇到不好说话的,克扣两成也是有的,我们也是无法,收时便留了些余量,这也算是规矩,好在这次收粮的价钱本来便比往年高了两成,因此农户们也不计较……若是九郎有把握入仓时公平计量,只怕十一万石尚能有余。”
裴行俭出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你放心,我来安排。”他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转动着案几上那把银壶的盖钮,“让人不敢弄鬼,原不是什么难事”
安三郎眼睛一亮,“这是更好”这样一来,他们这些行商也能多一成的收入,岂不是皆大欢喜?他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却没看见裴行俭目光往北边的高窗扫了一眼,眉头轻轻一皱,随即才舒展开来,扬声道,“请仓曹参军和户曹参军过来议事”
这一日,裴行俭回到家中时,已是快到午后的申初时分,一日中最热的时分刚刚过去,屋子里却比午间更闷热了一些。裴行俭进门便松开了衣袍上的蹀躞带。屋里静悄悄的,他挑帘走进内室,却见琉璃正靠在床头打盹,手里拿的一卷书大半已滑到了裙子上,衣裙微松,头发也散了几缕下来,衬着雪白的脸颊和长长的睫毛,竟是平日不曾见过的风情。
裴行俭出神的看了片刻,琉璃的头却突然往下一点,又了倚回去,眉头还不舒服的皱了起来,那卷书也在一点一点的滑出手掌。他不由失笑,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拈起她散乱下来的一缕头发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扫了扫,琉璃下意识的伸手一挥,手头的书顿时滑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响,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看见裴行俭近在咫尺的笑脸,不由一怔,平日清澈灵动的眸子里一片茫然。
裴行俭胸口一热,低头吻上了这双眼睛,手上微一用力,将她揽入怀里,那根本来便有些松散的衣带在他的手指间迅速滑落下去。她的肌肤细润而清凉,却让他觉得自己体内的那团火烧得得愈发难以自抑,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琉璃刚刚清醒过来的脑子顿时又有些迷糊,好容易才想到还有事情,忙往后仰了仰头,“守约,守约你等等,”他的双唇已封了上来,带着惊人的热度和不容拒绝的坚决。琉璃的理智无声的消失在他的缠绵的唇齿和火热的手指之间,伸手环住了他的背脊…… ……
良久之后,裴行俭从床上起身时,琉璃只觉得自己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只是已经回到脑子里的理智实在不允许她像往常一般直接睡过去,咬牙还是坐了起来,裴行俭从壶中倒了水,打湿了布巾,回头看见她,倒是怔了怔,“你歇着就好。”
琉璃笑道,“我有东西要送你。”
裴行俭看着她倦色未退的脸,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你歇好了再送不成?”
琉璃坚决的摇头,“过一会儿便送不了”说着站了起来,略停了停才走到门外,扬声道,“小檀,快把井里冰着的青梅酒送过来。”
裴行俭惊讶的挑了挑眉,实在不大明白,她为何如何着急让自己喝酒。跟着她走出去时,才注意到外面的食案上一排放着好几个壶,有精致的鎏金银壶、有彩绘的玻璃壶,还有一个朴实无华的铜壶
过得片刻,小檀便抱了一个水淋淋的瓦罐进来,琉璃让她把褐色的青梅酒逐一倒满了案几上那几个壶,又盖上了壶盖,小檀笑道,“娘子又要摆弄这些壶了”
琉璃摆手不语,小檀好奇的看了几眼,才走了出去。裴行俭看了看这几个壶,又看了看满脸认真盯着壶看的琉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也在案几边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只见最外侧的玻璃壶上似乎隐隐有水光流转,裴行俭吃了一惊,忙伸手摸了上去,只觉指尖微润,果然是有水,再看铜壶和银壶,看上去倒也不觉得有太大异样,只是用手指细细抚上去,分明也有轻微的水意。
裴行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又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细细的把铜壶擦了一遍,确认手帕有湿痕,才怔怔的抬头看向琉璃,“琉璃,这是怎么回事?”
琉璃心里叹气,很简单,这是因为空气中的水蒸气遇冷重新凝结成水,只是要是照直这么说出来,自己肯定会被他当做生病烧糊涂了。她笑着摇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日午间我用玻璃碗盛罗阇喝时,突然觉得碗上似乎有水。这才想起,在宫里若是夏日用冰时,杯盏便会发润,有时还会有水珠滴落。横竖西州井深水凉,我便索性拿井水来多试了几次,果然不管是玻璃壶、铜壶还是银壶,只要在里面倒满井水,过得一会儿,外面便会微润,午间在外面时,水意比这还要明显,想来若是放了冰块进去,或许会润得更厉害。”
裴行俭的目光依然凝视着手里的那把铜壶,说话的工夫,刚刚被帕子擦干的铜壶颜色又变得有些润泽。中空的铜佛、西州唯一的冰窖……他闭上双眼,摇头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怎么便没想起来?”
他睁眼看着琉璃微笑,突然把铜壶往案面上用力一顿,站起来一把她抱起,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笑声朗朗的传了出去。
琉璃顿时有些头晕,忙搂紧了他的脖子,“莫转,快莫转了”
裴行俭放下她,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琉璃,你又帮了我大忙”
琉璃不敢撒手,闭着眼睛笑道,“你还不知恩图报,结草衔环,也免得我白忙这一日?”
裴行俭哈哈大笑,“娘子所言,敢不从命只是小的先还要从娘子这里借一个壶。”
琉璃想了想笑道,“铜壶不借。”
裴行俭笑着叹气,“就借半日。”
琉璃摇头,“半刻也不借,除非……”她笑嘻嘻的看着裴行俭,闭口收住了下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