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一面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了案几,用漆盘端起碗碟便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琉璃的一声惊呼,她唬了一跳,忙回头问道,“娘子怎么了?”
琉璃已霍然站了起来,眼睛闪亮,满脸都是笑容,“没什么,小檀,你今日立了大功”停了停又道,“你让阿燕去库房找一把铜壶拿出来。”
小檀不由一呆,立了大功?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立了大功?还要再问,却见琉璃已经快步走回了内室,只得摇了摇头,一脑门官司的走了出去。
内室里,琉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着叹气,又恨不得仰头大叫一声——自己真够笨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
裴行俭静静的坐在都护府后厅的案几后面,手头的文书半日也未翻动,目光却一直落在案头的一个银壶上。
门外传来了庶仆的通报声,“长史,安家三郎求见。”
裴行俭回过神来,忙道,“请他进来。”
门帘一挑,安三郎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他明显黑瘦了一大圈,却比以前更精神了些,看见裴行俭便欠身行了一礼。
裴行俭站了起来,“这屋里并无外人,三郎何必多礼。”
安三郎笑道,“今日乃是有公务来向长史回禀。”
裴行俭看着他的神色,笑了起来,“筹到这许多粮草,辛苦三郎了。”
安三郎惊讶的挑了挑眉头,随即呵呵一笑,“果真瞒不过九郎。”随即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薄薄的账册,“这半个月来,从各县乡赶到州城的商贾大户甚多,给我等省了不少气力,今年天时尚好,西州各县收成都不坏,从敦煌,龟兹等地收粮的行商也都有好消息传回,如今,十万石的粮食都已谈妥,已经入仓的,也有五万多石,还有四万多石的大约月底便能陆续运到。草料也备好了大半。”
纵然知道安三郎带来的定然是好消息,这消息也比预想的还要好些,说来居然还要多谢那尊大佛,裴行俭摇头微笑,握拳轻轻的捶了捶案面,“太好了”
安三郎又笑道,“只是各家的粮仓如今都已经快满了,再过些日子再有粮草送到,只怕已装不下,不知何时可以动用官仓?”
裴行俭顿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用官仓收粮之时,便是要按约定先付各行商一半钱款之日,另外一半,要行商们将粮草送到军仓后,凭军仓的收条印章来这边支取。他的目光在案头的银壶一转而过,面上的微笑却十分笃定,“半个月后,开仓收粮”
安三郎心头一松,他们做商贾的,最怕便是积压货款,这样的大笔购买粮草,动用的钱帛不是小数目,大军何时能到,何时送粮还未可知,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若是半个月后能如约得一半的钱款,成本便回来了大半,压力自然小得多。
他双手把账册交到了裴行俭手中,一面便言简意赅的回报了行商们下一步的安排,裴行俭默默点头,安三郎原是心思细密之人,这些具体事务在他手里都是安排得井井有条,裴行俭听了半日,不由笑道,“真是多亏三郎了”
安三郎笑着摇头,“哪里的话,这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的这话倒是发自内心,安家在西州固然颇有根基,但他毕竟只来过两次,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西州的商家大户几乎都参与了进来,事情虽然有些繁难之处,但用心去安排调度好了,他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不然他连开的香料铺和药铺,为何同行里不但无人敢使绊子,还有不少人主动前来示好?他身后虽然有着裴行俭这层关系,到底也要显露些自己的手段,才能服众。
两人又就着细节商议了几句,门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回报道,“长史,世子让你赶紧去正堂,说是葱山道前军大总管苏将军派了一位参军事过来。”
前军大总管苏将军?安三郎眼睛顿时一亮,低声道,“苏将军的人来得好快”
裴行俭也是面露喜色,对安三郎点头一笑,“三郎略等等我。”正要快步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安三郎顿时有些纳闷,却见裴行俭出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转头道,“三郎先坐着,待会儿若让你过去时,你言语上要当心一些。”
安三郎不由奇道,“苏将军派的人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妥?”
裴行俭微笑着摇头,“此苏将军,非彼苏将军……”还要再说,门外已催促道,“长史,世子让你快些过去。”
裴行俭不及多说,只是向安三郎点了点头,快步挑帘出去,跟在麴崇裕的随从身后,一路去了正厅,还未入门,便听见门内传来一阵不算陌生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