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别人送来的自鸣钟便该给洋大人办差,张翼对于运动各路用煤大户一事格外上心,这段时间顾不上逗弄心爱的鸽子,推掉了狐朋狗友的叉麻将邀请,也不再睡到临近正午时才起来,每天走东家、串西家,忙得不亦乐乎,关键话语说来说去就那么两条:
“兄弟见识不明,庚子年让洋人占了便宜,心里一直是憋着劲要为国家收回开平的,奈何力有不逮所以隐忍到现在。现在开平的洋鬼子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搞起了低价倾销,这不是找死么?卖得越多,将来赔得越多,所以帮兄弟一个忙,要买煤多买开平的,早点让他们折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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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声泪俱下地表演说:“这次洋鬼子蓄意挑起冲突,企图用恶性竞争的法子来挤垮开,我是不同意的。与公,开也是咱中国人的产业,让洋人寒碜到底谁都脸上没光;与私,辑之是我亲家,我大义上帮不上忙,小处总要搭一把手。不瞒您笑话,现在开流动资金很紧,多卖一吨就多亏一两银子,再这么下去恐怕要撑不牢的,还是多买开平的,让洋鬼子多放点血。”
这番似是而非的言论听上去着实冠冕堂皇,着实迷惑了不少人,很多商家听了他的鼓噪和劝说之后专门购买开平矿产,以免对矿造成更多的冲击。但实际上煤炭生产是个连续性过程,停下来容易,再恢复起来可就麻烦。矿井运作一旦停止,作业面、巷道很有可能因为渗水而无法继续开采,或者有可能造成崩塌——一旦如此,亏本生产比停工都要划算。
价格战同样是柄双刃剑,两个多月来开也是在咬牙坚持。在向周学熙递交报告时,赵元祀的声音很低沉:“这两个多月来我们的出货量比以往翻了差不多一倍,但亏损却高得惊人,不算设备折旧和当月税收,明面上我们已经亏了差不多50万。”
周学熙不动声色:“开平那边情况如何?前次听说有不少商股股东前去闹事?”
“是的。不要脸的那森居然还栽赃是我们所为。只是英国人有相对控股权,再加上掌握着公司的实际经营,其他股东即便再有意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洋人势大,很多人想必敢怒而不敢言。”
“属下听到一个消息,不过……”
“说便说,用不着吞吞吐吐的。”
赵元祀便把张翼这段时间所扮演的怪异角色和上窜下跳的事迹和盘托出。
“混蛋!”周学熙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桌子,连茶杯都震到地上摔碎了。
赵元祀从来没有看周学熙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即便庚子年张翼盗卖矿权的时候,周学熙碍于亲戚关系也没有太过逼迫,这一次看来真把他给激怒了。
周学熙连连跺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倒想洋人怎么会有先发制人的一招,原来都是这厮在捣鬼。”
“要不要派人去澄清那些谣传?”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厮既然如此丧心病狂,我也不能再对他客气了。”周学熙一张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澄清缓不济急,我马上给岑中堂拍电报,让他来治治这个贪赃枉法之徒。”
“属下倒是担心大人这段时间折损过多在皇上那里不好交待,如果消息传开,张翼等人先倒打一把,如果朝中再有不明真相之人上书言事,恐怕……”
“这一层我已经考虑过了,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我早就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周学熙一脸郑重,“说句实话,我原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看见,安安稳稳在京师做我的自来水公司经理,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次以滦收开,对别人而言或许只是成败胜负的问题,对我周学熙来说却是事关生死存亡!我一定要坚持到底。”
“周大人、周大人,好消息,好消息!”矿的文书挥舞着电报纸跑过来,将两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了……第三次机遇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四十八章 沉着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