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敌人。
自从昨日被提拔为队主,韩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一直藏在袍泽身后。
此刻,城墙下冲锋而来的匈奴汉国士兵的相貌都已经清晰可见。
那一个高鼻深目,看着城墙上呼喊的一定是羯胡,那个皮肤稍微黑一些的一定是羌胡,至于那个和自己生得一般相貌的,不用说肯定是石勒手下那群出卖了祖宗的火鹤营里的汉人。
韩云一箭接一箭射出,已经掩杀到城墙下的重装步军竖起的盾牌阵顶多能保护三十步内冲锋的士兵,至于三十步外那些人,才是韩云的目标。
身边不断有敌人反击的羽箭掠过,也不断有战友倒下,但这一刻韩云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生死了,有考虑的时间已经可以被敌人杀死数次。
英雄,真的不是那么好当。
也因此,韩云更加佩服身边的少年孙安,在开始的焦躁后,慢慢恢复了平静,也不再刻意却射击对面的军官,一箭接一箭,每一箭射出,都能传来一声敌人的惨呼。
而他身边的那些据说都是猎户出生的新兵,也几乎都是箭无虚发。
也正因为身边有这样一队人马,韩云的压力才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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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汉国冲锋的大军这边,带队冲锋的孔长一看后面冲上来的,攻城的主力,那些轻甲步军在幽州军箭雨的洗礼下伤亡惨重,却是大吼一声,指挥数千善射的亲卫冲了上来。
孔长的目的很简单,利用自己的勇武和手下健儿的善射,压制住对方的弓箭。
城墙上的人自然看出这家伙是敌人的大将,段末坯更是适时的高喊一声:“射杀逆贼孔长者,重赏千金”
顿时,幽州军士兵弓箭都开始瞄准这个带头冲锋的孔长。
这孔长不愧为石勒手下一等一的猛将,眼见弓箭及身,手中长刀连舞,左挑右挡,却是没有一支弓箭能射中他。
而他身边的亲卫却是不断用手中弓弩还击,一个个幽州军的士兵也不断惨叫着中箭到底。
很快,凭借精湛的射术,孔长手下这些匈奴汉国士兵竟然死死压制住了城墙上的幽州军,而更多的匈奴汉国士兵也不断加入到反击中来。
城墙上已经被迫竖起了盾牌阵,攻击却是越来越无力。
孔长在城墙下看到这一切,却是得意的大吼一声:“尔等汉妇儿,如此无力,也敢学你家爷爷射箭么?”
王烈虽然身在内侧城墙的城楼指挥战斗,但却看的清楚,眼见孔长如此猖狂,自己这边的士兵士气已经明显受到了打击。
段末坯气得一箭射出,孔长却是暴喝一声,一刀将来箭劈成两截。
这时孔长再次高喊而出:“段末坯小儿,窝在城里做什么妇人状,还不快出来受死?”
段末坯闻言,气得脸色一黑,转身对王烈道:“阿烈,这里交给你指挥,我出城去会会这个嚣张的家伙。”
王烈摇摇头,示意段末坯不要着急。
却猛然提气对着城墙下大喝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孔长小儿,还记得征北城外,你家王爷爷弓箭的厉害么?”
说完,却是举起七石硬弓,弓弦拉得如满月一般,稍微一瞄,判断了一下风向,下一刻,一支羽箭带着破音的呼啸飞向孔长。
孔长只闻得有人喊他,却是一愣,待听到王烈后半句,却是立刻想起来了当日征北城下自己被那晋军小卒射中的一箭。
哪一箭虽然伤势不重,但却让他丢尽脸面,时刻引以为耻。
恨不得能将王烈碎尸万段,方解心头恨意。
此刻,微微错愕,暴怒之下却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就看见瞳孔中一支羽箭越来越近。
孔长眼见这羽箭飞来,立刻抬起手中长刀去拨打这羽箭,但羽箭速度之快和力量之大超乎他的想象。他只觉得手中长刀被震得一颤,差点挥砍在一个手下身上。
那羽箭反弹一下,落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放松,孔长只觉得一股呼啸之音再次传来,浑身寒毛倒竖,下意识一个懒驴打滚,差点掉进身边的壕沟,下一刻,一支羽箭却擦着他的后背飞过,直接盯在了他身后一个亲卫的身上。
那亲卫尽管身穿着铁甲,但那羽箭竟然射穿了铁甲,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孔长怪叫一声,身旁的亲卫举起盾牌把刚要把他围在当中,但转眼又是呼啸之音传来,一道箭影透过盾牌阵缝隙直射进来,孔长忙再次挥动手中长刀去抵挡。
这次却是有了教训,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但却觉得劈砍处没有刚才那么大力,心下暗叫不好。
第一支羽箭被拨打掉,第二支转眼就到,却如鬼魅一般狠狠扎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这第一支羽箭却正是引他劈砍,暴露出空门,第二支才是真正的杀招。
也多亏孔长用手臂挡了这一下,否则这支羽箭就是直接扎在他的脖颈上了。
接着,就听闻城墙上一声娇喝:“孔长,你连女人的弓箭也躲不过么?你怎么还有脸说大话”
第二次射箭的却是程翯,连珠双箭,却是射中孔长。
孔长又气又羞又后怕,他知道对方必然是有两个甚至以上的神箭手,自己现在目标明显,若再托大,就可能被射死在城墙下。
于是,在亲卫的掩护下,躲进了冲锋的匈奴汉国之兵当中。
幽州军这边一看,顿时喝彩声连天,更有人大骂孔长无能无耻。
孔长羞的曼联通红,但却不敢露头。
但孔长虽然受伤,却只是小臂中箭,并无大碍,而且他已经有了堤防,再想偷袭他却也不易。
王烈本来也没有期望能这样就射死被手下重重保护的孔长,他的目的就是恢复幽州军的士气,好迎接接下来的近身战。
否则一旦士气不足,敌人若再凭借攻城器械冲上城墙,那幽州军怕是很快就会崩溃了。
双方弓箭手的对射中,匈奴汉国的士兵很快冲到了城墙下,接着,一架架云梯车、攻城塔和冲撞车等器械也都被推了上来,敌人开始毫无保留的猛攻城墙。
但王烈怎么能让敌人如此轻易攻击城墙,却是一声令下,城墙两侧的角楼里,立刻露出一个个射击孔,这次飞出的却是一支支的火箭。
火箭的目标正是那缓慢移动、目标硕大的攻城器械。
本来,石勒大军那边也早就发现了这四面城墙各有数个的角楼,但却都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而且在首日的攻城站中这角楼也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石勒还曾笑言:“这两个东西难道是平舒城的门柱?”
如今,角楼内暗板撤掉,几乎是在匈奴汉国士兵的身前射出一支支火箭,他们这才明白这建筑的妙用。
但这时,火箭已经射中数辆云梯车和紧随其后的攻城塔。
云梯车是被人力外部推动,中火箭后烧毁了事;但攻城塔却是士兵躲藏期内,等到了城墙下再顺着内里的梯子攀爬而上,极其隐蔽。
可如今,却成了隐藏期内士兵的熔炉。
在烈火的灼烧和浓烟的熏烤下,车内的士兵纷纷跑出,却都成了城墙上幽州军弓箭手的射击目标。
很快,数架攻城塔和云梯车皆被火焰吞没,坍塌下去,又殃及池鱼砸死砸伤不少敌军。
而且这些弓箭手还不断从后边射击着利用云梯攀爬城墙的敌人毫无防备的后心。
顿时,城墙前匈奴汉国士兵顿时一阵混乱。
眼见形势大好的攻城,又被突然出现的敌人所破坏,石勒再次看向张宾。
石勒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领导者,相反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但自从遇到了王烈,石勒就觉得自己根本应对不过来王烈层出不断的各种手段。
张宾眉头微皱,对石勒道:“我听人说过,这个王烈得授过神仙的天书,自然这是无稽之谈,可是他这边隐蔽的床弩,还有这等奇思妙想挖掘的壕沟,以及这个塔形的防御工程,却的确都是前所未闻。”
一旁的夔安忍不住道:“那今日难道还要就这般撤退么?孟孙兄,昨**可说的是今日若依你言,可一战而下啊。”
张宾却是对石勒一拱手:“主公,是宾失策,请责罚。”
石勒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谁还没有出错的时候?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诸位尽快给我想出一个克制这个塔楼的办法.”
张宾闻言,感激的看着石勒。
一旁跟随观战的慕容廆忽然道:“若是不管这两个塔楼又能怎样?”
石勒摇摇头道:“若想攻破城墙,这两个防御塔必须破掉。否则首尾难顾,我军攻城器械岂不是被这些混蛋毁光。”
慕容廆脸色凝重:“可是我看此塔楼既然敢竖在大军必经之路,肯定坚固非常,若是毁去却是不易。”
张宾闻言,沉吟道:“既如此,宾斗胆进言,主公可以再增加进攻的兵力,兵分两部,一部攻城,一部却是专心牵扯那奇怪塔楼上的敌军,至少可以暂时让攻城塔上前,只要我军顺利登上城墙,这塔楼失去城墙的护卫、支援,自然不攻自破。”
石勒闻言,觉得张宾所言在理,大手一挥,匈奴汉国的士兵不退反进,又有两万人马投入战场。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