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竟还能隐约听见回音。
男人面色骤然阴沉,脸上情绪变化万千,像是想甩手离去、又想是想狠狠揍她一顿,可终究、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舒蔚咬唇,声音愈发尖锐:“你怕什么?怕死在手术台上吗?你知不知道,再这么拖下去,你连那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
哪怕真能强撑过三个月,那也是刺骨的疼。将人折磨到形销骨立之后,连仅剩的生气也耗光,就真的再也没有活下的希望。
到时候的他,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她不愿这样,也不想看见那样的他。更不愿等到那时,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颓然无力。
“陆又铭和怀特医生一起给你手术,只要成功,你就能恢复正常,到时候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舒蔚越是激动,他心底就越沉闷。
谁不想好好活着?谁不想日日夜夜与妻子孩子在一块?谁不想……从此无后顾之忧。
顾辛彦重重捏紧拳头,身体因为过度克制情绪而有着细微颤抖。
他久久不开口,将舒蔚说的话全部吞入脑子里。她的每一个字眼都透着担忧,沉沉击打在心上。
心底像被人用一根根尖锐的针往里刺着,没有任何怜惜。
舒蔚说完的那一刻,他忽然扬起手,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墙壁上,带着痛苦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干涩而压抑:“如果、失败呢?”
若是失败,他会连仅剩的时间也失去,还没有来得及妥善处理好身后事,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给念念的所有生日礼物,还没有来得及让她衣食无忧。
就这么睡在手术台上,他不甘心。
成功率太低,他只想好好把握住余下的日子,而不是去赌那极小极小的概率。
原本便是这样计划,远离她、也远离念念。
他只需要将一切打点好,让他们日后无忧无惧、无恨无悲。
可终究,她还是因为自己伤心哭泣。
顾辛彦眸子闪烁了几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了,他如今最不该做的,就是再去接近他们。
舒蔚眼眶通红,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那手握住他冰冷的掌。一点点摩挲着上头粗砺的肌肤:“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失败……你想想我们、想想念念,我保证,不会失败的好不好?”
她偶尔还能看见那颗憔悴的心,心底总是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明知是因为她和念念才不肯手术,明知、他是舍不得放开他们。
闻言,空气陡然岑寂下来。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抑或是男人终于肯改变主意。他久久不发一语,而后,却一点点掰开了舒蔚的手。
幽暗的眸子,变得冰冷。
薄唇动了动,说出口的话冷冽而没有一丝温度:“不,你无法保证。”
他转身,甩开那双让他留恋的手。
大步朝前,没有半点犹豫。
他必须放开,如今的他连给予幸福的能力都没有。再继续下去,只会让她更伤心更难过。
若是、若是舒蔚还恨他就好了,那样至少不会哭泣。
舒蔚虽不知他的想法,可心里总是慌慌的,眼睛里模模糊糊,就这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孤单、寂寞而可怜。
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出,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不肯手术不肯治疗,似乎就意味着,她从此以后,失去了他。
那样,她没有丈夫、念念、也没有爹地。
“顾辛彦!”
那一刻,心底所有的情绪都朝脑袋里涌上来。一下子吞噬了她所有理智。
舒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当着正面墙上挂着的“静”字大声喊:“你如果就这么等死,我恨你一辈子。”
那模样,咬牙切齿。
声音,又尖又恨。
顾辛彦知道她急,她慌,她不知所措。
在这家医院呆过好几年的她,从来就不会在病房里喧哗。如今,却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男人苦笑,背影僵硬了几秒,在听见舒蔚的声音之后,不经意颤抖几下。
“恨,就恨吧。”
他的唇动了动,说了那么几个字。只是每个字的声音都很小很小,小到舒蔚全然没有听见。她眼眶里泛着酸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停顿。
而后,又仿若没事人一样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灵魂、像被抽离了一般。
听见动静的医生过来察看,正好瞧见离去的顾辛彦。
“顾少?”
“舒医生?”
顾辛彦的反应是立刻别开眼,步伐匆匆。
他没发觉,自己的秘密又一次被窥视。
拐角时没有被妥善藏好的情绪露出眼底,让医生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以及骤然变得黯淡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