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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有!”布友庆赶紧把蛇皮袋里的几个馒头拿出来……
看着疯婆子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布友庆不那么害怕了,倒担心女鬼噎住,连忙递过水壶。
女鬼要接水壶却又缩回手,从腰间拔出一个葫芦来说:“你的水壶是重金属的,我不敢拿,你帮我倒在这边。”
布友庆把水倒给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女鬼倒没恶意,只是向自己讨吃的而已,心里就不再害怕,偷偷地打量起女鬼来。
不错!是疯婆子!奇怪?村里的疯婆子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
村里的疯婆子布友庆认识,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疯婆子!小时候疯婆子很疼他的,还送糠饼送树叶饼给自己吃呢!
记得小时候,疯婆子家有棵枇杷,清明一过,枇杷开始结果,到初夏才能熟的……艰苦年代,村里的孩子像成群的蚯蚓,到处乱窜,哪能等待枇杷成熟?枇杷一结果就会夭折在这些顽童的手里,疯婆子看着,不让顽童偷摘。一些顽童不能上树去,就拿晒衣杆去偷敲击,用弹弓射击,半夜里翻墙入院去摘……
疯婆子拿山刺围在枇杷树下,放声说枇杷上撒了砒霜,种种办法都没有用!树里的顽童宁愿被砒霜毒死也不能不尝鲜!布友庆童年手脚比较笨,天天去站在疯婆子门口看别人射击枇杷,等顽童射击的树上只剩下几个枇杷丁了,疯婆子就擦着眼泪去扛来竹梯子,一边爬上树一边念叨:再不摘下,会留着害人啦!
这个时候,站在旁边观望的布友庆总能得到几颗青果,而平时来糟蹋的顽童伸手乞讨,不但没讨到,还会吃疯婆子手上的松刺子……
疯婆子没儿没女,却有一个疯老公,让人很费解的是疯婆子和疯老公都有点疯劲,对村里也没什么贡献,村里人却对他们夫妻很尊重,上了年纪的人叫疯老公叫疯兄(听起来像“丰胸”),叫疯婆子叫疯嫂(听起来像“风骚”),小孩子都称疯老公叫疯爷,叫疯老婆叫疯婆婆,就是挨了疯婆婆松刺棍子的顽童顶多也就叫她疯婆子,不敢叫她风骚婆,而他们夫妻都不是本村人,不是和布友庆一个姓,但很少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
据说,疯夫妇两人原来都是上海圣和堂大药铺的伙计,两人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却不能终成眷属,两人私奔了,逃到了布友庆家乡布家寨来……
疯婆子夫妇不育,却身怀治疗各种儿科疑难杂症的奇术,遗憾的是从来没给村里任何孩子治过病,人家慕名而来救他们夫妇,他们夫妇都会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不懂的治病,你找村头的布老七吧!
很奇怪的是,原先他们找布老七治不好的孩子,再次找布老七来治时,病好了!这例子不下千例。按理说,当时也没什么电话或QQ什么的,不可能暗地里疯夫妇给布老七指点一二。神嘴?——神了!要说是神嘴,疯婆子眼睁睁地看到枇杷被顽童抢了,唇焦口燥呼不得时就破口大骂,骂顽童吃了他的枇杷会夭折,会被野狼叼去。吃了她枇杷的顽童健康着呢!不但没被野狼叼去,相反地有个孩子还逮住一条狼……
村里有人说疯夫妇会放蛊,却没人看到疯夫妇放过屁蛊(股),倒是疯婆子自己吹牛说,她会放蛊,她已经在枇杷上放过蛊,偷吃她的枇杷会屁股长蛇,鬼才信她!先吃了再说,吃了枇杷的孩子没半个屁股长蛇,屁股前面长条蛇倒是真的!
全村里只有布友庆三叔说疯夫妇的坏话,因为村里布老七是学医的,布友庆三叔也是学医的,两个人都精瘦,村里都叫他们瘦医!只是三叔是真的兽医,布老七只是瘦的医生。疯夫妇指示村人找布老七给人治病,三叔就去救他也指示人来找他给猪看病,疯夫妇不干,三叔就在背后说疯夫妇的坏话。
三叔说,疯夫妇不是村里人,甚至不是人,是鬼变的,鬼只能生鬼子,当然不会生人,鬼放鬼屎放鬼尿放鬼子不会放人!甚至说疯婆子只会放鬼尿鬼屎不会拉人屎拉人尿,害得布友庆等一群小孩子去跟踪疯婆子,直到有一天偷看到疯婆子蹲在高粱地里,制造出唏唏声,才相信三叔说的才是鬼话。
三叔后来没再说疯夫妇的坏话,据说是疯夫妇偷偷传教他一帖治牛误吃草毒蝗的处方,从三叔是村里有唯一能百发百中治好牛误吃草毒蝗的偏方,可以证实这个传说,因为三叔以前不会这个偏方。后来懂这个偏方后就不说疯夫妇的坏话了。
(有一种和蝗虫相似的草毒蝗,身子比蝗虫精瘦,常常隐蔽在草丛里,牛误食下,反刍时,牛大犨,且口吐白沫,过不了几分中牛就死了,老祖宗遗留下的办法就是赶紧给牛灌花生油,但灌花生油的疗效不明显,有的牛灌了好起来,有的牛灌了没好起来,牛死油去——当年是难得能滴几滴花生油在人的碗里的!三叔后来有一种青草舂成的药丸,放在竹筒削成的灌牛器里,和上泔水,给牛灌下,牛就死去活来。)
疯夫妇其实也不是什么疯子,只是他们上山下地,都要出双入对走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有时窃窃私语,有时吵闹翻天,他们私语和吵架时从不用布家寨本地话对话,用一种全村人都听不懂的叽叽喳喳话,大声吵闹时像狗叫,窃窃私语时像鸟啼,而且时常打情骂俏,在保守的当年,村里看到他们这样,无异于看到公狗和母狗连着尾巴,人家就认为他们脑子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