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
唐焱再次睁开了眼,一个儒雅文静的男人走进了视线,向着囚笼方向走来。他用力挣了睁眼,让朦胧的目光看清楚来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在视线里清晰。
唐知白来了,走的很慢,却很轻。他像是遗忘了自己,遗忘了环境,遗忘了所有,沉浸在自我的意识,视线则随着意识,落在了囚笼里那道凄凉的身影上。
他能言善辩,自诩计谋天下无双;他运筹帷幄,自诩气概吞纳万川。可是在今天,完全不同了,他一步步走向囚笼,一次次张嘴轻唤,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曾发出声音。
“唐知白长老,我们又见面了。”唐焱打破了沉默,费力地撑起了身子,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虚弱的靠在了后面荆棘石茬上,长发被汗水打湿,散落在脸上。
唐知白停在了囚笼外,没有回答,而是失神的看着唐焱,之前的冷俊、之前的强势,早已在轻缓的迈步间完全隐去,冰冷的心情被泛滥的情感取代。
他对先皇的忠守,没有人能够比拟。
他对先皇的崇拜,没有人能出其右。
他感恩着皇祀的培养,他感恩着先皇的器重,他感恩着当年的所有所有。
他崇拜着皇祀的智慧,他崇拜着先皇的豪情,他崇拜着当年的一切一切。
曾经的他,非常活跃,追随先皇南征北战;曾经的他,豪情万丈,要塌向军务院最高峰,要协助先皇统霸人族,要守护着先皇回到人族的故乡。
曾经的那个时代,他豪情万丈!气吞山河!
曾经的曾经,太多的梦,太多的期待,太多的付出。
先皇的时代,太多的情,太多的坚守,太多的辛酸。
唐知白相当于是皇祀和妖灵皇联手栽培,被寄予了厚望,被倾注了心血,以至于唐知白对于两位先人的忠守,无人能及。
他在当初那个时代,更是对自己对整个妖灵族都寄予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期望,他付出了所有,付出了一切,也始终充满着无尽的豪情。
可是,一场剧变,一场惨案,毁灭了他的梦,毁灭了他的期待,毁灭了他的所有所有,就像是锋利的匕首,把他的身体和灵魂一片一片的切成了碎片。
那种凄苦和酸涩,与曾经的豪情与期待,形成了尖锐的矛盾对比,碰触了血淋淋的伤痛,几乎要把他毁掉。
那段时间里,他崩溃过,他呆滞过,他在浑浑噩噩中步履蹒跚着。
那段时间里,他想过反抗,想过复仇,想过一场叛乱毁了这个妖灵族。
但先皇和皇祀给他的训言,像是两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窒息,让他抬不起那双复仇的手。
他曾在在祖祠里长跪七天七夜,失声落泪,一次又一次的抽着自己的脸,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懦弱。
久而久之,岁月变迁,他在痛苦与挣扎中沉默了,妥协了,他不再去坚守任何事,他唯独坚守着妖灵族,坚守着这个族最后的那份骄傲与坚强。
唯有在独处的时刻,在沉默的夜里,他会想起曾经的梦,想起曾经的期待,想起曾经的皇祀和妖灵皇。
正因为当初的期待太重,曾经的梦想太大,以至于他的殇、他的痛,更重更大,无人能够体会。
今天,这短短的一段路,唐知白像是走了很久很久,思绪如潮,情感泛滥。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梦,看到了曾经的一切。
五十年来,这些梦都成了空想,都成了伤疤,已然结痂。
可今天,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好像看到先皇,看到了皇祀,看到了曾经的梦想又回来了。
一切遥不可及的梦境,在面前逐渐的清晰,在朦胧的视线里越来越真实。
唐知白在牢笼前站了很久很久,双眼在朦胧,思绪在沉淀,一抹笑容在嘴角化开,伴随着两行滴落的清泪。
几多辛酸,几多感慨。
几多忧伤,几多激动。
他向着唐焱,缓缓下跪。
这一跪,带着笑容。
这一跪,带着泪痕。
他跪得不止是唐焱,更有太多的太多……
有梦有期待,有苦有伤怀,有愧疚也有自责,有激动也有感恩。
这一刻,他失态了,有生以来第二次失态,却不是悲痛,而是激动。
这一次,他没有千言万语的感慨,唯有一声颤颤的呢喃——感谢苍天,送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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