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遇着一个相士,叫做宗正谦,看超面目,便与语道:“汝当大贵,奈何混居市中?”超不禁着忙,亟引正谦入僻静处,详告履历,嘱使讳言。正谦系济阴人,即替超设法,使人密报南燕。备德才有所闻,因遣济阴人吴辩,往探虚实。辩至长安,先访宗正谦,当由正谦告超。超不敢转白母妻,竟与吴宗两人,变易姓名,潜行至梁父,投入镇南长史悦寿廨舍,方吐真名。寿报诸兖州刺史南海王法,法说道:“昔汉有卜人,诈称卫太子,今怎知非此类呢?”遂不肯迎超。为下文伏案。悦寿即送超入广固,备德闻超到来,大喜过望,即遣三百骑往迎。超进谒备德,呈上金刀,具述祖母临终遗语。备德抚超大恸,泣下数行,当下封超为北海王,授官侍中,拜骠骑大将军,领司隶校尉。超仪表雄壮,颇肖备德,备德很加宠爱,意欲立超为嗣,乃为超筑第万春门内,规制崇闳,每日有暇,必亲自临幸,与超谈论国事。超曲意承欢,侍奉弥谨;又复开府置吏,屈己下人,内外誉望,翕然相从。
约莫过了一年,暮秋天凉,汝水忽竭,备德未免失惊,越两月,竟至寝疾。超请往祷汝水神,备德道:“人主命数,本自天定,难道汝水神所能专主么?”遂不从所请。是夜,备德梦见父慕容皝,临榻与语道:“汝既无男,何不立超为太子?否则恶人将从此生心了。”这恐是因想成梦。备德欲问恶人何名,偏有人从旁唤醒,开目一瞧,乃是皇后段氏,不由的欷歔道:“先帝有命,令我立储,看来是我将死了。”翌日,力疾起床,勉御东阳殿,引见群臣,议立超为太子。事尚未决,忽觉地面震动,坐立不安。百僚都窜越失位,备德也支持不住,乘辇还宫,延至夜分,病已大增,口不能言。段氏在旁大呼道:“今召中书草诏,立超为嗣,可好么?”备德张目四顾,见超已侍侧,便即颔首。段后因宣入中书,草定遗诏,立超为皇太子,备德遂瞑目而逝。年正七十,在位六年。
诘朝由超登殿,嗣为南燕皇帝,循例大赦,改元太上。尊备德后段氏为太后,命北地王慕容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南海王慕容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桂阳王慕容镇为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封孚为太尉,麹冲为司空,潘聪为左光禄大夫,段弘为右光禄大夫,封嵩为尚书左仆射。此外封拜各官,不必备述。追谥备德为献武皇帝,庙号世宗。惟奉灵出葬时,却先有十余柩,夜出西门,潜葬山谷,至正式告窆的东阳陵,实是一口空棺,谅想由备德生前的预嘱呢。小子有诗叹道:
奸诈几同曹阿瞒,不为疑冢即虚棺。
生前若肯留余地,朽骨何容虑未安!
欲知慕容超嗣位后事,且看下回再表。
苻秦之灭,慕容氏为之,慕容氏之灭,苻氏实为之,天道好还,因果不爽。且俱斫丧于妇人女子之手,何其事迹之相似也?慕容垂妻段氏,苻坚尝与之同辇出游,慕容冲姊弟专宠,长安有雌雄凤凰之谣,至慕容熙纳苻谟二女,宠爱绝伦,大苻早殁,熙杀王荣,小苻继逝,熙如丧考妣,衰服送葬,以嫂为殉,而叛徒即乘间发难。说者谓衅起冯跋,成于高云,于苻氏何与?不知兴土木,倾府库,惟妇言是用,皆亡国之媒介也。岂尽得归咎于冯高二子哉?若慕容备德之立慕容超,犹子比儿,不违古义。且超内能尽孝,外能下士,贤名夙表,誉重一时,此而不立,将立何人?况有慕容皝之感及梦象哉!然其后终不免亡国,此非德立超之过,乃德叛宝之过也。德不知有主,安能传及后嗣?十余柩之潜发,德亦自知负疚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