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契丹辽帝国,其实是过去游牧在辽东的鲜卑族人。
而哪个大金,人人都知道它的龙兴之地是哪里。
就是蒙古,也是先控制了辽东,然后再席卷了十六州。
这些并不太远的陈年旧事,忽必烈如何看不到呢?历史上的他,在两年后以七十多岁的高龄仍亲征乃颜,这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事实上,这块处于东北方向之地所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均在我们帝国历史的下半阕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后世为了共和国的半岛之战,一度吵了个不亦乐乎,有人还绞尽脑汁地想证明其中的不必要性,其实根本没必要,因为有些事情也许非常简单。
有外人在三百多年里,始终试图通过哪里来征服这块东亚之地,最后一次短的算是八年,多的算,国人抗争了整整十四年,这事刚结束才五年,就又有人来了,你说是什么感觉?
外人几次三番地通过走廊想打进你家里,而且也不是没打进来,再看见带棍子的人又从走廊摸到你家门口,就算是条件反射,您也应该立马就有激烈的反应。没有反应?在外人眼里,说明你要么好欺负,要么就是没把这个家当回事。
话再说回来,如果这场仗没打,它的后果就真的没人来挑刺?
人心有时候真的就是那么回事。
忽必烈和伯颜的真正区别在于,他表面淡定,但实际上是真正非常重视南方的哪个对手。因为按后世的话说,所谓的争霸天下,双方至少要玩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四张牌。
而老忽就算没有后世明确的理论指导,但像他这种人,却从本能上也是知道这些的。从潜邸开始,他一步一步登上大汗之位,乃至到了以后,所做的事全都是这些。
海都和乃颜在草原上拉起的是反对他汉化的大旗,这实际上很勉强。他们在军事层面上,总体不如北元,而经济上,就更不是帝国的对手。至于文化上,老忽至少还弄出了蒙古新字,他们有什么?
所以,忽必烈固然重视这些“叛臣”,但他的“宽容”,甚至表现的始终成竹在胸,是因为他手中的牌一直比对方多。
而南方的哪个小儿完全不同,老忽已经觉察到他的险恶所在了。
有些事情是瞒不过这个老人的,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忽必烈实际上一直在每年的夏季都到上都,但他今年这次驾临,的确给了伯颜不一样的感觉。这是由于老忽先前内心里一直在权衡,没有做出最后的决断,所以显得和伯颜没有尽言。
然而,在这个如画的夜晚,当帝国的大汗终于再抬起头来之时,他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断。这个决断,就是“拔刺”。因为在忽必烈的眼里,只有尽早拔掉乃颜这根身边的“刺”,他才能放手做其它。
帝国大汗缓缓地开口说道:“伯颜,朕决意,任你为知枢密院事,出镇和林,和林置知院。”
伯颜微微一怔。
伯颜以前是同知枢密院事,这个职位其实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他由副转为正,这其实并不出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他自己。但是,“出镇和林,和林置知院,”这就意味着,北元在和林设立了级别不低于朝廷的军事机构,而他就拥有了在该地区的全权军事指挥权。
伯颜刚要开口说话,忽必烈却摆了摆手。
“朝廷将罢山北辽东道、开元等路宣慰司,设辽阳行省。”
“严女真、水达达弓矢之禁。”
当帝国大汗的嘴里吐出最后这句话时,伯颜已经明白了。
历史上的北元辽阳行省,它的正式设立是在至元二十三年,这个举措的实质,就是加强对东北地区控制。因为行省设立的后果之一是,假如乃颜、或他人再想动用军队,就必须通过行省来调用。换句话说,此举也就是变相地剥夺了他们以前的部分兵权,从而使他们所能动用的,只能是直接属下。
“严禁弓矢”之举,实际上就是在当地的部民当中收缴兵器。这个时候的东北地区,实际上还是北大荒,生活在这里的人,主要以打猎放牧为生。而收了别人的弓箭,你就等于是断了别人部分的生路。
如果再把加强和林地区的军事指挥力量放在一起看,忽必烈的整个举动,就是在逼迫乃颜,要么你彻底臣服,要么你就立刻造反。
伯颜心中真的一颤。他张了张嘴,但高低没有说话。
但是,已经转过身去的帝国大汗,他的口中却再度发出无人能听到的喃喃低语:“朕已经到了不能不拔掉这根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