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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勇的狠是有原因的。中国自古以来,每当出现南北对峙之时,南方政权有一条基本的防卫原则,“守江必守淮”。因为江南政权在地理上所能建立的两道防线,一个是淮河,一个是长江。一旦北方政权突破淮河防线,兵临长江,形势就严峻了,此时意味着南方已没有防御纵深,几千里的长江处处要防,你是很难防住的。整个江淮地区,就是保护东南经济中心的北大门,而另一个西大门,则在长江中游的湖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荆州襄阳地区。
在这样的国策下,江淮地区就成为南北双方争夺的焦点,而且江淮地区地势较平,利于北方骑兵的突击。因此这里经常处于兵火动乱之中,生活在那里的人,自然也民风彪悍,它从来就是中国出精兵的地区之一。东晋谢安、谢玄在淝水之战中击败前秦符坚的、著名的北府兵,就来自这个地区。
刘师勇属于再标准也没有的江淮军,他是庐州(现安徽合肥)人。无论是金人还是元人南下,他的家乡都首当其冲,在金、元百多年的烧杀劫掠之下,他和他的部下对来自北方的游牧骑兵,心中都充满着前所未有的仇恨,这也是江淮军始终是宋军中战斗力较强的军队原因之一。
就算没有东交代的“要狠”,满腔怒火、一心复仇的刘师勇会放过他们?但刘师勇的狠还不是令张弘范最注意的事。
琼州的宋室为了这场大战,不惜抛出张士杰的十万大军为诱饵,置身边雷州阿里海涯的威胁于不顾,他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决绝?
那种发出天雷一样声音的军械,事先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他们为什么在攻击雷州中不使用?如果他们使用了,雷州毫无疑问将陷落,那样史格必然会得到消息,自己也不会毫无准备。
他们的新水师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呢?以张弘范的经验,水师的建立和战斗力的养成,决不是短期就可以的,这也是他并没有太重视琼州水师来援的原因之一。
无论怎么看,这次大战都像是对方有计划、有准备、有预谋的圈套。他回想起董文炳在他临行前,对他所说的担忧:“赵?跑到琼州,大出所有人预料,这里面的隐情还有待查明,我很担心会有什么变故。”事实表明,董文炳的担忧是有道理。琼州宋室的控制力和隐忍力让张弘范心中有股寒意。
他在心底里认为,北元已经丧失了过去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水师力量。如果不能了解对方的情况,有针对性的准备,不要说在海上,就是在水上,也已没有办法和对方相抗了。使他更为忧虑的是,如果宋军步军中使用这种军械,会发生什么情况,他现在还根本无法想象。
但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另一件事给他的压力大,那就是:这次战败对定兴张家、以及几个汉军世家的影响会如何呢?
饱受?山之战结果折磨的张弘范很快又受到了另一个打击,因为他见到了张弘正。
张弘正在上岸后,并不敢贸然就回到元军中去,他几经周折,先跑到广州,在哪里他悄悄打听到张弘范已移军潮阳,于是他又找了过来。
在张柔的十一个儿子里面,他和张弘范关系最好,一个排行第九,另一个排行第十,但张弘范面对公事时,同样对他很严厉。在南下作战前,作为主帅的张弘范就曾告戒过他这个先锋:“汝戏勇,非私汝也。军法重,我不敢以私挠公,勉之。”因此,虽然他很想见他的“九哥”,心底里也还是颇为不安的。
但当见了张弘范后,他大吃一惊,张弘范不仅变得苍老了许多,而且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差点落下泪来:“九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怪愚弟,当时我要是冲上去拦住他们就好了。”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张弘范同样心里很激动,自己的亲兄弟没有死去,无论怎样都是一个令人高兴的事。“弘正,这不能怪你,要怪还是应当怪哥哥我这个领军的主将。快坐下,告诉哥,你是怎么逃出?山的,怎么到现在才找来。”张弘范并不知道张弘正被俘的事情,相反,大战过后他抱着万一的希望,还派人悄悄地到?山去找寻过,只是去的人回报不见踪迹,他也就绝了张弘正还能生还的念头。
张弘正忐忑不安地讲述了他在海上被俘、被押到琼州,直到被放回来的整个经过。听着张弘正的叙述,张弘范的脸色变得是越来越难看,而且他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复杂难明。
张弘正忍不住跪了下来:“九哥,俺给你丢脸了,请你责罚。”
张弘范压了压心里面已经冒起来的火气,定了定神:“弘正,你好糊涂啊,你怎么能和赵?打那样一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