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彪心里苦笑。心里真不明白袁金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过来拜见他,他还会不会继续当这个总督都是问题呢。
等了片刻见宋彪并不再说话,袁金铠就毅然和宋彪道:“不瞒总督大人,卑职前来辽阳也有几天了,原本想要去拜见赵尔巽赵大人,正好看了新军游行,很是震惊,这才下定决心转而前来先求见您一面。赵尔巽赵大人身边的幕僚中有一位是我同乡好友,他与我说了一些消息,说是京师因为新军游行之事大为震怒,我想清楚其中各种变故后,这才急忙前来求见,想要向总督大人献上奇策!”
“哦?”
宋彪微微有点诧异,没有想到袁金铠还有这等本事,就问道:“那你基本算是了解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咯?”
袁金铠当即答道:“前后都清楚。我那同乡好友叫苏会忱,此人是我妻兄,举人出身,原先是增祺大人的幕僚,任职年久,增祺大人病归之后,他又受赵尔巽赵大人的邀请,留下来继续在盛京将军衙门里担任主事,自然清楚里面的详情。据我妻兄所言,赵尔巽赵大人发了急电给朝廷禀奏新军游行之事,又加奏了三罪,一是说您不剃发,不结辫,反心昭著,东北皆知;二是说新军身穿俄**服示威,震慑百姓,分明效力于洋人;三是说您暗结死党,勾结叛乱分子,意欲谋反。”
宋彪直到这时才知道赵尔巽密报的原文,他此前只是听说了第一条和第二条,庆亲王奕劻曾经辩驳过,效果不大,还将奕劻也拉下水,一起挨骂。
宋彪感叹一声,心里冷笑。
他若要是真造反,首先就要将赵尔巽的人头拿下,指不定连全家老少也一道处置了,话说回来,估计赵尔巽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来个以死明志。
宋彪对此也没有很好的对策,就和袁金铠问道:“那你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又是一个聪明人,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袁金铠早已思索很久,当即就答道:“卑职以为,总督大人若是真要谋反,不妨立刻拿下赵尔巽的人头,但说赵尔巽诬告忠良,逼你谋反。总督大人若是不想谋反,则当索性继续争权,如今一言不发才是真正的坏事。大人应当上急电给朝廷,只说赵尔巽为了争权而诬告您,您如今身为三省总督,手无寸权,一切都被三省驻防将军操控。赵尔巽还发电给各地知府和官员,勒令各官员不得与您往来,以至于三省连一个官员都不认您,您有心要谋建新政,为国效力。却是落的如此下场,手无寸权,任人宰割。而且,您这个电报还不能通过电报局来发,务必要走洋人的电报公司发给朝廷外务部,就说是赵尔巽严控电报局,根本不给您上奏朝廷的机会。要利用朝廷治您于死地,此前几封上奏都被赵尔巽秘密销毁,要逼您造反。其二,您再在奉天城和各地发布公告,招募能谋新政之贤才。还要在各省报纸刊登广告,招募新学教员和精通新政之才,摆出一副不在三省建立新政绝不罢休的架势。”
说到此处,袁金铠稍加停顿,见宋彪并未反对此话,就再补充道:“总督大人。说来也简单,朝廷不怕您耀武扬威,不怕您争权夺利。其实是怕您要谋反而已,只要您没有造反的意思,朝廷难道还敢真和您较劲吗?毕竟您手中有这么多的兵力,枪炮齐备,朝廷真要派十万大军过来攻打您,万一被您打败了。这大清国岂不是自取灭亡?”
宋彪听到此处不得不赞叹一声,心想这些能翻云覆雨的人终究还是真有本事。至少这头脑也不简单。
宋彪毕竟没有吃过官饭,对于这些事又无准备,在这一点上还真的不如袁金铠看的清楚。
想了想,宋彪忽然拍手叫好道:“好啊,好啊,你确实是本督抚的及时雨,来的好。”
说完这话,宋彪就让李大运去将蒋方震和舒方德喊过来,等他们两人过来,宋彪就各吩咐一件事,让蒋方震通过大北电报公司发奏报给清政府的外务部,同时给容星桥发电,让容星桥立刻通过各方面的关系在各省报纸刊登广告,招募有志于来三省兴办新政和新式工厂的人才。
至于上奏的内容,宋彪就和蒋方震、舒方德、袁金铠三人一起商量,因为袁金铠这个人毕竟是秀才出身,又在官场混了几年,字句拿捏得都很巧妙,颇得满清官场的真谛,上奏的折文基本是以他想到的为主。
等蒋方震和舒方德出去办事,袁金铠又和宋彪道:“总督大人既无造反之意,又体察我们三省百姓,如果能长留三省总督之位,真是我们三省之民的福气啊。何况总督大人麾下兵精将广,日俄都不敢轻举妄动,实乃镇守三省的唯一人选,卑职和妻兄正是为此考虑,这才前来献策。赵尔巽赵大人虽然也非无能之辈,比之大人,实在不是我们想要留任的督抚大吏,何况此次多属于逼急之下的诬告,行径下作,确实不值得我等效力。只不过,我观大人身边良将虽多,却没有几个能通晓官场的幕僚,卑职不才,愿意辞去警务局提调一职,留在大人身边做幕僚。”
宋彪求之不得,赞道:“那真是很好啊,有你这样的精明人在我身边,以后我也要省心很多。给你说对了,我不通朝廷官场之事,这恐怕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我身边也真的没有这样的人才,如果你能多推荐一些人,那真是再好不过。”
袁金铠道:“卑职资历浅,认识的人多是未能及第的落魄人,少有精通官场之事的。我妻兄年纪虽长,但也算是精通此事的人,如果以后赵尔巽离开奉天,他必定愿意再在您身边效力。除他之外,辽阳警务局有一个叫王永江的文书,这个人其实是很有才能,很精明,只是未必精通官场之事。”
宋彪道:“这样,我在总督衙门设立一个秘书处,你来当这个秘书处的会办,多招揽一些合适的人才过来吧。”
袁金铠笑道:“大人如此信任卑职,卑职必当尽力。”
袁金铠这个人确实是有一定头脑,办新政未必拿手,搞这种阴谋角斗倒是行家,宋彪和他坐下来随意交谈了一段时间,愈发感觉此人的特点就是精明,真论学识倒也一般。
有了新的对策,宋彪的反应是非常迅猛的,他心里明白自己吃亏在于得罪的人太多,日俄战争期间,大多数官员还是支持日本,而他的出现被很多官员深信是东北困局的原因,将其视作逆贼。
此外,宋彪年纪轻轻就凭借手中的强悍实力问鼎三省总督的宝座,这让诸多年过半百的老官员们情何以堪,如今抓到机会还不往死里攻打。
以前有人说过,清政府的这些官员单个都是精明狡诈的,一遇到**就集体愚蠢,仿佛谁都不用考虑一个最为实在的问题——如果真将宋彪逼反了,谁去平乱,东三省到底还要不要了?
考虑这些,宋彪决定想办法扭转自己的名声。
清末民初,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几经考虑,宋彪让舒方德执笔写了一篇名为《黄种人之可能》的文章,以辽阳会战为基础,讲了宋彪指挥俄军的一些事,包括东北新军的作战水平和成果,以此证明黄种人不论是智慧、身体都不输给外国洋人,只要掌握西方知识,再结合中西之学,融会贯通,黄种人更能胜过外国洋人。
这篇文章写好之后花了不少钱,直接发电到上海,由舒方德的父亲舒高立找关系在《申报》等多家报纸上发表,一经刊发就引发了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响,让宋彪在自己并不太好的名声上打了一场小翻身仗。
强行反清,在辽中县一带和清军正面决战的准备倒是继续在准备中,既然赵尔巽视死如归,宋彪也打算成全他,如果清政府真的犯浑,宋彪就只能提前掀起这场大革命。
大不了就来一次鱼死网破,打仗这种事对宋彪来说还不是家常便饭,更何况是打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