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角位置,爆破工兵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事实证明李文革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契丹人——起码是这个时代的契丹人还没能学会怎么守城,他们平时也很少会有守城的机会,城上虽然准备了火油和燃烧物,但都是准备着夜间仍下城去用来照明的,没有人想到大白天的消耗这些物资。
毕竟那些推着车的工兵看上去实在不具备什么威慑力,城上守卫的族帐指挥使一度曾经认为这些背着铲子状物品的士兵的目的是想在城墙上挖开一个洞,尽管他并不认为他们能够成功,但还是调了几帐宫卫集中在西南角城墙内准备打反冲锋。
于是在这一天的傍晚,一声巨响震碎了云中城内所有土陶、瓷釉、琉璃等材质制造的物品,全城贵族奴隶和战士的耳朵都被震得听不到任何声音,城墙的西南部烟尘弥漫土块横飞,在西南角待命的几十名契丹倒霉鬼全部死亡,他们并没被飞散的土块打到,但是剧烈的震波震碎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由于计算和作业上的些许偏差,这次爆破并没有形成类似统万城那样的断面和斜坡,而是首先在城墙西南角造成了一个平均宽度达两公尺的巨大裂缝,这条裂缝在底部宽达五公尺,端的宽度则得几乎可以忽略,已经被震波破坏了附近内部结构的城墙在支持了一阵后开始坍塌,破口处附近的城墙开始成块成块被剥离脱落,最终在西南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云中城墙的强度其实并不如统万城,只是这次李文革挑选了城角,是城墙最厚实也是几何结构最坚强的部位,夯土结构的三角当然比木质结构的平板城墙耐力要好得多。
即便如此,五吨黑火药的威力在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极度恐怖的存在,虽然不能是无敌的,但在有效的战术配合下其威力还是不容觑的。在针对这种武器的新战术出来之前,它的克星基本不存在。
五个身着细鳞甲的步兵都在烟尘散开之后越过爆炸形成的土堆和大坑进入了城内,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占据了云中西南的两面城墙和马道,为弩兵和后续轻甲步兵的跟进扫清了道路。
随着一个又一个步兵都开进城去,云中之战基本上大局已定,城中据守的不足一千五百契丹兵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很难对八路军形成有效的威胁了。那位留守的指挥使在爆炸过后就一直拉着族中的萨满不肯松手,全然不顾已经被吓得大便失禁的萨满身上那难掩的臭气。
“真是利器——”细封敏达站在城墙的缺口往下看,不住咂舌。
“不要站得那么靠前——”李文革远远站在后面喊道,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天知道这次爆炸给城墙造成了多大的内部结构破坏,现在还站着的城墙,不定内部已经到处是细裂纹,像细封敏达这样的大将若是不幸死于城墙坍塌,那可真叫死不瞑目,朱瑞的悲剧决不能在一千年前“重演”。
细封敏达摇着头走了回来:“就你这胆量居然能够一口气连杀九人,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胆量和能不能杀人有关系么?”李文革翻着白眼抗议道。
细封敏达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道:“有这利器在手,天下再没有所谓坚城,最起码在你面前没有了!”
李文革摇了摇头:“还不理想,这玩意终归没有**好用!”
细封敏达:“**?比这个还犀利?”
李文革了头:“军工司忙活了八个月,总共只造出了不到三万斤火药,今天这一下就用去了一万斤,才炸出这么个口子,若是换了tnt,一千斤足够将整整一面城墙炸上天去了……”
“踢恩踢?”细封皱起眉头,“一千斤就能毁一城,世间竟有此物?”
李文革抿了抿嘴唇,意犹未尽地道:“是一面城墙而已,能毁掉一座城的也有,那玩意八千斤重,眨眨眼功夫就能毁掉如今天下最大的城,当场杀掉八万人……”
……
两百名殿前亲军牵着马披甲列队,殿前司副都虞侯赵匡胤一个一个仔细检查着每个人的兵刃马匹甲胄装具,丝毫不肯马虎敷衍。他平日里脾气甚好,此刻却颇为严肃,验中发现几个亲卫的甲胄丝绦结得马虎,他二话不便命这几个人卸甲归营,却并不发怒。
几日前刚刚升为殿前指挥的王政忠有些紧张:“兄长,今日对阵,兵伍不齐,只怕主上怪罪……”
“主上怪罪,自然有我承当!”赵匡胤拍了拍王政忠的肩头。
他转回身,望着那几个惶恐的亲卫,道:“打仗不是儿戏,固然要拼命,更加要懂得惜命。昔日大行皇帝治军,第一条便是兵甲齐束,结束不齐,按律是要斩首的,放在西北李太尉那边,服侍披甲的厢兵也要吃二十军棍。并不是先帝和李太尉军法严苛,实在是所关者大。战场上刀剑无眼,盔甲便是自家的半条性命,你们此刻轻忽懈怠,未上战场,便已丢了半条命,七尺男儿,都是父生母养,留你们在营里,是念你们家中爹娘含辛茹苦多年不易,若此番有命回去,便回家伺候田垄去吧!”
几名亲卫闻言,顿时面色惨白,赵匡胤这话虽然得平淡,却几乎绝了几人的指望。能够被选拔进入殿前亲军担任亲卫,在原属营队中最少也是个将虞侯,也都是久经战阵功勋卓著的战士,能够进入天子亲军任职,每天都在皇帝跟前晃悠,原本是前程无量的出息,岂料只因甲胄结束得马虎了些,就被赵匡胤解除了军籍,不要回家去种田,便是被贬回原属军厢,又有哪个丢得起那个脸?
几名亲卫当即跪了下来:“副都虞侯,你杀了俺们吧!”
赵匡胤仍旧满面宽和:“我放你们回家去,便是不忍让你们马虎上阵送了性命,又怎会加刑于尔等?赶快起来,弟兄们还要出兵,不敢误了主上阵前卯,就不置酒给你们饯行了。若是等得,便等仗打完了随军回去,等不及的,此刻就收拾行囊动身吧!”
一个亲卫叩下头去:“俺们宁愿死于阵前,也不愿回去——”
赵匡胤板起了脸:“连甲胄都结束不齐,死于阵前?你们没资格!”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一人当即抽出刀来横在脖子上:“副都虞侯,俺们犯了军法,宁愿受死!”
王政忠看着不忍,轻轻扯了扯赵匡胤的甲叶子。
赵匡胤叹息了一声:“你们便是欺我厚道——”
他扭转脸对着全体亲卫道:“马匹、甲胄、兵刃,这三样是咱们当兵的命根子,不拿命根子当回事的,自家切了进宫做黄门去,军中有三等人,一等人不爱给马匹洗澡;一等人不好好着甲;还有一等人兵刃上生着锈——别的将军那边如何咱不知道,某绝不带这三等人上战场!”
那几名跪在他身后的亲卫听得面色惨白,王政忠却呵斥道:“副都虞侯饶了你们这遭了,还不快快结束整齐?”
几名亲卫懵懂地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相互重新整理甲胄。
赵匡胤转过头望着他们:“不要以为我们是天子亲军,就以为能够日日守在主上身边混日子,临阵杀敌是大头兵的本分,谁要是忘记了这个本分,便给老子滚回家种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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