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路军节度使——第十七章:延州新政(8)
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大声宣讲着节度府州令,周茂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COM
五道州令,宣讲起来也颇费些时辰。韩微在昨晚的会议上得清楚,之所以请这些虽然认字但是文理不周的落地书生们前来,实在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虽乱世兵荒马乱,州府中擅长文字的文书才士却也不少,只是这些人一张嘴便是之乎者也子曰诗云,所用典故艰涩精深,虽然很见功力才学,奈何寻常百姓却是听不懂的。州府的命令宣讲下去,要的便是能令最底层的贩夫走卒都能明白,因此那些自自话的夫子们此番便不能用了。
当夜十几位落地书生在州府中做了一番命题作文,将五道州令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自己擅长的文风写将出来,十几份答卷之中,以周茂生所做最为浅显易懂,于是被韩微定为范本,十几个人奉命将这范本背诵下来,今日一大早便分赴各县宣讲布达。周茂生作为撰稿人得到了优待,获得了在州治延安县宣讲布达五道州命的美差。
只是站在一个台子上反复宣讲,得口干舌燥,周茂生越发觉得自家像个述变文话本故事的先儿。据盛唐年间在东西两京有以此为生的艺人,如今在京师汴梁的勾栏中也有这等人存在,但是一辈子老老实实务农种地的周茂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操持起这等“贱业”。
本来这些书生是万万不肯答应的,他们虽然学识浅薄,但是却也还有起码的尊严底线,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即便是节帅的钧命,也未免过分了些。
然而韩微代八路军节度府开出来的条件却委实令士子们动了心。
五道州命,每道从头到尾宣讲一遍,州府便为此支付一文钱的润口费用。五道文告宣讲一遍便是五文钱的收入,一天宣讲二十遍便是一百文,十天便是一缗钱,一个月便有三缗钱收入。节度府包了他们的食宿,这三缗铜钱是实实在在落腰包的纯收入,即便再如何折算,这份营生比起种地务农来也要好得太多了。
最令周茂生等人动心的还不是这个,韩微承诺,在宣讲期间,这些宣讲人员可以随意调看州府及各县经史藏书。对于这些穷困潦倒的书生们而言,这个学习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这便意味着这些他们有机会接触到自己先前梦寐以求但却只能望梅止渴的经史子集等科举教材,更何况韩微承诺,只要他们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宣讲任务,他本人以及节度府的诸位饱学士人将毫不吝惜地充当他们的策论老师。
周茂生已经听了,观察府的李彬老丞相和节度府的李文革大将军已经联合议定,今年八月的解试废止诗文,改以策论和算术取士。
其实这个事情自从去年解试结束李文革和李彬便开始酝酿了。这年月世道纷乱,科举考试也变得很混乱,上一次省试恰逢乾佑之乱,各州县的学子士人已经等了六年了,今年据礼部准备正式开科省试,甚至有内部消息主考官便是今年年初刚刚拜相的王溥。
朝廷轮替频繁,参加省试然后到中央做官对于解试登第的士人们而言吸引力大不如前。但是由于藩镇割据,各地方实力派的幕府都实实在在需要人才填充,因此实际上这时代各州的解试在士人眼中比起中央省试还要紧要几分。毕竟一旦解试得举,这些原本籍籍无名的书生便有机会进入那些执掌州府大权的大人物眼帘,之后的分配授官是清理当中事。
哪怕是做一个九品县尉,也是一下子由民变成了官,那可是大大的不同!
废诗文,改判策论,在这件事情上李彬、秦固和李文革的意见一致,这是盛唐以来科举制度的发展方向。五代十国是个战乱年代,那种以诗文文采取士的老规矩明显已经不适应时代了,无论是朝廷还是藩镇需要的都是明晓大势胸有沟壑能够度势治事的实干家,而不需要那些出口成章七步作诗但却面对繁琐政务一筹莫展的酸书生。
但是对于将算术从六科中单独提出来作为解试的另外一层重要内容,李彬和秦固都不赞同,原来的六科简化为如今的二科这一是共识,但是算术……李相公着实觉得这门花巧学问没多少实用价值,秦固虽然对算术多些了解,却也认为这应该是官署佐吏的学问,对于未来要当官的士子们,这门学问用处不大。
李文革的坚持令两个人颇为诧异,最终李彬苦笑着同意了——因为李文革表示他自己将亲任今年解试的算术主考官。
周茂生等人此刻对算术的了解还仅限于摆弄筹棍,毕竟农家子弟平日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比较多,更何况术算也是每年六科解试必须的功课。
李文革已经交代过韩微,这些落第的书生将有机会到丰林书院去听课,未来在那里他们将接触到一个自己此生从未接触到的全新学科,这些已经成年的人能够接受多少这种新学问且不论,但是在几个月后的解试中,他们将深切体会到这一优待措施给他们带来的竞争优势。
宣讲的效果一开始并不好,台子下面的听众始终稀稀拉拉,州城的百姓对于州府的命令和新举措并不是十分热心。毕竟这年月太乱,老百姓对于地方政府层出不穷的新花样已经麻木了,而这些新政策的目的大多是变相从他们身上收取更多的赋税,作为社会最底层人员,对官府的不信任感让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李文革的所谓新政。
那些即将在新政中失去自己利益的豪门大族更是对这种丑式的宣讲布达冷眼旁观,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那个脾气古怪性格乖谬的李大将军又一个异想天开的新花样罢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千古不移的治世法则,老百姓从来都不必明白上位者的政策优劣,在没有切实感受到政策优劣之前,他们不会理会;在切实的感受到这一之后,他们也只会将这简单地理解为治人者的贤愚——李大将军和李丞相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上午周茂生一口气将五道新的州命宣讲了十二遍,台下听讲的人始终稀稀拉拉没几个,有的时候甚至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奉命守护讲台的节度府亲兵之外便只有周茂生一个人在台上口若悬河耍猴般宣讲着。这也难怪,他宣讲的都是枯燥无比的政策法令,即便用最通俗的口语白话出来,也实在没有变文听起来有意思,终日为了生计奔忙的老百姓哪里有闲工夫去听他罗唣?
中午的时候亲兵们送来了午饭和茶水,周茂生一面吃着一面心中暗暗计算,这一上午,自己已经挣了六十文钱,这是往常自己劳作十几天也未必能够挣下的数目,这份工作虽然不堪,好在待遇还算优厚。
一个人独自坐在台子上踞案大嚼,这场面委实有些新奇,因此上午正式宣讲的时候没什么人肯认真听,此刻台下却聚拢了一些人,这些人一个个冲着台上指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猜测台上这个人是干啥的。
用罢了午饭,周茂生的体力恢复了些,见台下聚拢了数十个人,便抖擞精神,开始了第十三遍宣讲。
因为自自话自言自语了一上午,周茂生的嗓子有些嘶哑,咬字也有些不准,有些话得有含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遍宣讲的状态不好。但是台下原先看热闹的人却并没有散去多少,反倒一个个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台上的周茂生,眼睛里闪烁着狐疑和不解,随着时间的推移,聚拢在台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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