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郜都的事情,苏逢吉与史弘肇争吵,各不相让,其他人也各有意见。有关辽人南侵的事情,既马虎不得,又耽误不得,杨邻忠于公事,正烦闷大臣之间意见相左,见刘妹不依不饶,怒斥道:
“朝廷宽大为怀,念你昔日有从龙之功,又记着你的旧勋,不追究你在青州的罪责,也是陛下格外开恩。莫不是,你还想得寸进尺吗?”
杨郡执掌军国大小诸事,说话比皇帝还要管用,刘妹不敢得罪杨邻,只好讪讪地拱手站在廊边,目送着杨邻等人往皇宫方向行去。
“商议个鸟大事!我也找陛下去!”慕容彦超大大咧咧地骂道,狠狠地瞪了韩奕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政事堂。刘妹跺了跺脚,也跟着离开。
韩奕独自一人站在廊下,心道天下又要多事了。
一出了政事堂,郑宝迎了上来:
“兄长,方才见到了刘妹那匹夫。这老家伙嘴里不干净。这里要不是京师天子脚下,我早就朵碎了他嘴中剩下的牙齿!”
“且让刘妹逍遥几日,也犯不着跟此辈计较。”韩奕道,“你得留着他几颗牙齿,让他不至于饿死。”
汴水边,杨柳依依。春末夏初大概是一年当中最迷人的时候,天地间无处不显现出她的万种风情来。
李小婉坐在一颗光溜溜的大石叉上,将鞋袜脱下,露出她一双精致白嫩的小脚来。韩奕站在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小婉将双脚放在水面上晃荡。
野渡无人舟自横。水面上一群水禽掠过大片的芦苇荡,伴着夕阳,在天际间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毫无羁绊。更远处的孤村,已经飘起了几缕炊烟。
李山婉处于放松状态,她发觉韩奕盯着自己看,脸上发热,再回首望去,见韩奕的目光已经移向远方,随着鸟群的移动而移动。
落霞与孤鸯齐飞,万道红光普照大地,更显得原野的空旷与寂静。除此之外,还有习习的凉飞,李小婉头上的一绺秀发随风飘动起来,风也吹动着韩奕翩翩衣带。
“我很久没有这样乒 ”韩奕突然说道。
“什么?”李小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愣住了。
“一个人抛却一切烦恼俗事,找个没人的地方,坐看风景。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
“这么说,我不应该来。”李小婉故意说道。
“哦不!”韩奕连忙否认,“上次我与你去相国寺同游,还未尽兴,就被俗事给搅和了。我的官职越来越高,这人也跟着俗了起来。今日与你同游京郊,倒是让你沾了不少俗气。”
“将军有心事吗?”
“没有心事,就是有些俗事。”韩奕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道,“不过今日我全没想着心事、俗事,以后得常来,这让我觉得舒坦。”
李小婉不知韩奕是对自己说,还是自言自语,但韩奕今日的表现,让她对韩奕有了更深的认识。抛却身份、地位、权力的韩奕,更让人感到亲近与理解。
两人静静地坐在岸边,看着飘渺的暮色与缓缓流水,聆听着昆虫在草丛间的歌唱,享受着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
“看,那花多美!”李小婉伸出白葱般的纤手,指着对岸说道。对岸的岸畔上生长着一朵淡紫色的无名花朵,它虽热烈但不高调,开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栖身于一丛茅草之间,风吹草动,将它俏丽的身姿悄然掩盖。
韩奕脱下自己的靴袜,赤着脚下了河,往对岸行去。汴水不深,最深处也只及他的腰部。
“将军小心!”李小婉惊呼道。
在她惊呼间,韩奕已经淌过了河,将那朵淡紫色的花朵折了,再返身回来。李小婉看着韩奕的身影河面上移动,满心欢喜地接过花朵,将它插在自己的发髻上,再偷眼向韩奕望去。
“看来还是我说的对,汴水是该俊疏了!”韩奕说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这水行不得大船。”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李小婉莞尔,暗道弗奕真是个痴人。
在暮色渐浓之中,弗奕与李小婉并骑,缓缓而行,向着汴梁城行去。李小婉望着汴粱城渐近,悠悠地说道:
“后天我就要随我伯父去陈州了。”
“嗯,你伯父被外放为陈州刺史,这事我亦已知晓。”韩奕点点 头,又侧着脸问道,“两地相隔,我要是再想见到你,那该如何是好?”
李小婉闻言,一颗芳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却板着脸嗔怒道:“天底下那么多人,你见我做甚?”
“不,正如你头上的这朵无名花朵。”韩奕道,“它虽生在偏僻处,但天生丽质,娇而不弱,虽与杂草同生,但掩盖不了它的卓尔不群。我怎能不见?”
韩奕的目光中,迸发着浓烈的热情,几乎要将李小婉融化。
“这花真若是如你说的那么好,那 那还不如不折,是我不好。”李小婉心中忐忑,她将头上的小花取下,放到手掌心,抚摸着那娇嫩的花瓣,惋惜起来。
韩奕见状,连忙说道:
“它只为你而生,我只为你而折,注定不能分开。”
他亲手捡起花朵,将它扎在李小婉头上,自顾自地欣赏了良久。
正所谓人比花娇,李小婉面薄,虽然极愿意,但女儿家的羞涩让她心如鹿跳。韩奕的心意,让天资聪慧的她浮想联翩,但一想到她就要随李毁去陈州,再见到弗奕不知何时,又凭空增添了几许愁绪,心中空荡荡的。
远远的,一骑飞驰而至。
韩奕看着郑宝急匆匆地赶来,眉头一皱,向李小婉叹息道:“我就是一个俗人,不得片刻安宁!”
“你不是俗人!”李小婉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