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俺就带您过去,这边,请这边走。”
烧饼姑娘行不摆裙,如同流水一般,袅袅地随着谢传忠夫妇去了,谢家那些子女都站起来,呆头鹅一般,也不知道该不该向他爹的这个姑奶奶行礼。
烧饼妹妹就在外边候着呢,一见小姐出来,忙也随行于后,外边的雪这时已越下越大了,风反而轻柔起来,袅袅飘落的雪花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银白。几个人转廊越阁,在后花院行走了一阵儿,便进了一处极华富的房舍,内间外间,画屏妆台,绮罗绣帐,一应俱全。四个大火盆儿烧着兽炭,满室异香扑鼻,温暖如春。
谢传忠憨笑道:“姑奶奶,这屋儿有暖墙、有地龙,姑奶奶是江南住久了的人,可能耐不得北方的天气,传忠还叫人点了四个火盆,您瞧着还成吗?”
烧娣姑娘浅浅一笑道:“很好,你想得倒周到,我这就歇了,嗳,一路舟车,身子好乏。”
谢传忠赶紧道:“那传忠就退下了,姑奶奶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说,尽管说。”
两口子点头哈腰地退出去,房门一开,烧饼姑娘娴雅端庄的模样立即不见了,她一个箭步窜到烧饼妹妹面前,问道:“飞飞,有吃的吗?”
那小丫环咕地一声笑,从怀里掏出个还带着体温的油纸包递给她:“喏,刚才吃饭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我偷的肉饼,羊肉馅的喔,香着呢。怎么样,谢老财主没怀疑你吧?”
“废话,本姑娘扮龙就是龙,装虎就是虎,他谢老财就算天生一双慧眼,也识不破本姑娘的法身!哼哼,你看着吧,我把他卖了,他还得欢欢喜喜给我数银子!”
烧饼姑娘得意洋洋地说着,迫不及待地撕开油纸包,一边往屏风后面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含糊说道:“水,给我倒杯茶水。”
小丫环趴在门缝上往夕,瞅瞅,落了插销,这才走到桌前,提起壶来斟茶。
谢老财双手拢在袖中,哼哼唧唧地唱着戏词儿,跟老婆俩晃晃悠悠地走到一座凉亭中,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喜洋洋地说道:“好大雪啊,这样的大雪下上几回,明年又是个好收成。”
“你呀,都家财万贯,金山银山了,还是忘不了乡下那几亩地。”
黄氏嗔怪地掸掸飞落在丈夫肩头的几片雪花,说道:“刚才怕得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呢,倒底是大世家里出来的人物,别看人家败落了,瞧瞧人家那模样,那作派,哎哟,我是怎么学也学不来的。可你这法儿行么?俺瞧人家姑娘可是忒精明的一个人。”
“嘿嘿……”
谢老财狡黠地一笑,看起来朴实憨厚的脸上闪过一抹精明神色:“怎么不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我就不信了……”
他胀红着伸出双手,振声道:“俺这辈子,前半生穷,乡亲们看不起;现在有钱了,贵人们看不起;奶奶个熊,赴个宴、吃个酒,对俺都是挟枪带棒冷嘲热讽的,俺哪回不是吃一肚子气回来?可俺要是认了陈郡阳夏谢氏当祖宗,你还凭啥瞧不起俺,咱们比,俺比你有钱吧;你笑俺出身低贱?谁低贱?谁低贱!俺祖宗比你能耐大了去了,嘿嘿……嘿嘿……”
“瞧你美的”黄氏在丈夫额头上一点,又担心地道:“真能瞒过去?你咋的也不该先把风声放出去呀,现如今都盯着咱家看呐,要是人家姑娘不认咱,那可丢死人了,俺以后都没脸上街了。”
“行了,你就放心吧,别唠叼了,俺耳朵都起茧子了。咱去青州接她的时候,你不也看到了么,虽说穿的住的素洁大方,终究比不得咱们家。老谢家就剩下名了,俺谢老财就只有利,认下了俺,她有名又有利,俺有利又有名,有啥不好的?”
黄氏道:“话可不是这么讲,俺听说这些世家特别的讲规矩,哪怕穷死饿死,也端着世家的架子,不肯与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来往攀亲,你可别叫人家瞧出啥不妥当来。”
“唔……”
谢老财想想,吩咐道:“你是女人,方便出入,回头去陪她说说话儿,套套她的底儿,看她都想查验些什么东西,俺让江师爷花重金找了不少人等着呢,不是官府里最厉害的刀笔吏,就是北平一带有名的大儒文生,她要看什么,咱就给她造什么,她就是要去看咱们家的祖坟,俺也能一夜之间给她造出一大片来,保证看不出啥子破绽!”
谢老财忽想起一事,又嘱咐道:“俺看她最信任那个贴身小丫头,你多许那丫头些好处,说不定起大作用,最起码她能在谢小姐面前帮咱们说说好话儿。”
谢传忠说到这儿,志得意满地道:“通过那个叫南飞飞的小丫环给她递个话儿,只要她让俺认祖归宗入了陈郡谢氏的族谱,俺就捐钱修祖祠,俺谢老财啥都缺,就是不缺钱,俺要用钱,砸出一个显贵的祖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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