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洪书举着油纸伞跟在轿旁,夜风一阵阵吹的他浑身发凉,如果不是皇帝就在轿子里,他真怀疑身上是不是什么鬼,小阴风嗖嗖地尽往他后脖子后刮。皇帝那一句中元节,就好像一盆凉水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这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一个月,百鬼夜行。
激灵打了个寒颤,他是心里一阵惊一阵喜。
所惊者是防不胜防的那些鬼怪,喜的便是他随时有皇帝的大腿可抱!
特么这辈子进宫是进对了,他立志要一辈子紧抱皇帝的大腿不放,惠妃也甭想抢走独占!
谢玖的脚经过多日的调养已经可以走路,只不过郑御医慎重起见,只叫她继续喝药,尽量减少剧烈的运动。皇帝便以此为理由,将她留在含章殿,不必前去请安。
三个月时间已到,太后说话算话当天就还了宫务给昭阳宫。尽管皇后被舒宜那些鬼一顿吓,半真半假的病顿时成了真病,一天到晚的心口疼,还是硬\挺着接手,每天喝着汤药,提了新晋位的宁妃和冯妃协理宫务。
其实皇后也知道自己的状况静养最佳,可才一接回宫务就全推出去,她只觉面上不好看,也怕在太后那里落下话柄,冷不防地跳出来抢权,皇帝那边又恼子。于是生生是挺着身子,接受妃嫔的请安。
惠妃扭伤了脚,太后主持后\宫时也没过去请安,可皇后接过手时,那脚伤已过了半个月,见这惠妃不只没过来请安问好,皇后生病,她也没有任何表示,皇后越发心里胳应,几乎一有人提到惠妃就牙咬的咯吱咯吱做响。
如今,皇帝高调接惠妃入住含章殿,众妃已经对这种不平等对待的行为习以为常,皇后心里却烧着了熊熊烈火。
含章殿是皇帝日常生活和处理朝政的寝宫,尤其皇帝那神经病不喜欢有外人进\入他划定的领域范围,她这个皇后都只有在发生大事时才能去,连一晚上都没在那里住过。反而是一个妃位,大肆进出皇帝寝宫,出双入对。
以前皇帝也宠爱过不少女子,没有一个做到这种程度。
皇后心里明白,惠妃的种种逾矩都是在皇帝的默许之下。皇帝看重尊卑有序,便是再宠哪个,也没人胆敢挑战皇后的权威。又是这谢玖一而再,再而三地张狂无忌,殴打妃嫔,顶撞皇后,偏偏每次皇帝\都站在她那一头。
这三个月,她窝在昭阳宫不理俗事,说是养病,她也没有耳目闭塞到对太后扶持惠妃的种种举动一无所知。
前有太后虎视眈眈,后有谢玖穷追不舍,连一向支持自己的皇帝\都开始袖手旁观,朱德音满心惶恐。自她知道要做贤王妃的时候,她就发誓要做个贤妻;贤王登基为帝,她就决定做个青史流名的贤后。
可她现在她蓦然回首,根本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个贤后。
似乎也根本没有人想她是个贤后。
朱德音不知所措。
那一对俨然神仙眷侣,双宿双栖,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
昨日三弟媳杜月兰进宫,委婉地提了这么一句,当时朱德音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是啊,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皇帝年青气盛,可是一向尊重身为内阁首辅的岳丈,如今明面上没有闹僵,但从杜月兰说起宫外的状况,似乎皇帝对文臣集团一度剑拔弩张,便是后来有所缓解,任谁也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显然早有不满。宫里不论皇帝还是太后,一再抬举惠妃的举动,都让前朝人心浮动。
似乎是一夕之间,皇帝就变了。
自从谢玖复宠开始。
母亲长年礼佛,俨然是个出家人,连佛堂都甚少出,更不要说到宫里了。父亲的姬妾们不够资格进宫,唯有那几个嫂嫂和弟媳隔上一阵能进宫相见。其中杜月兰最具政治嗅觉,她也最喜欢与杜月兰交流。
是前朝影响后\宫,还是以后\宫压制前朝?杜月兰莫衷一是。
台阶之下,各色妃嫔齐聚,神态各异,又有新人上位,以后也不断会有新人上位,而她已坐在顶峰。她无处可去,如果坐不稳,只能掉落下去。
耳边不知是哪个妃嫔恭维皇后气色好了许多,还说是后\宫之福。
听着这显而易见的假话,朱德音冷笑,脸上敷了多厚的粉她自己知道,那粉香也闻的出来。如果不是看那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她只当那人是在讽刺她呢。
朱德音淡淡地移开视线,没有搭理,便在这时听到外面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高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她皱了皱眉,只觉憋在胸口那气越发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