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慢走。”几人恭声道。
谢玖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安春撑起了油纸伞,一前一后出了含章殿。
天空阴沉着,间或几声闷雷,风带着雨势渐大。殿外青石铺路的地上雨水聚积,雨滴打在上面形成一圈圈水晕。
“回宫。”谢玖挑帘上了软轿。
接下来三天,皇帝留宿含章殿。
这在惠妃复宠以来根本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便是那日宁安宫帝妃大闹之事没有传扬出去,都是在宫里混吃等死的,有哪个看不出来其中弯弯绕绕。再加上惠妃日日到咸熙宫请安,时不时地恍神,宫里便传风向要变。
尽管私下里妃嫔各有算计,也还没有傻到在惠妃跟前上蹿下跳的。
太后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连问也没有问一句,平日里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每日精神抖擞地处理宫务,看谢玖的眼神都没有任何改变。
太后一贯的以不变应万变,谢玖心里暗笑。
她想,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皇帝独宠,包括她。
旁人看来是她霸占了皇帝,使得她们没了机会侍寝,其实她心里也在担心,正所谓过刚易折,盛宠则衰。景元帝喜爱一个人,便给那人最好的,金山银山都不在乎,可这种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前世受宠三年多快四年的时间,也没有独占皇帝只她一人的时候。
她现在是惠妃,后宫仅在太后和皇后之下,皇帝虽和她翻了脸,也没人敢和她叽叽歪歪找茬,她除了晚上时不时被鬼缠着,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太后利用她制衡皇后的策略没变,每日都给她布置些杂务学习实践。
皇帝新晋的两个妃子,一个是承欢殿的冯才人,一个是周妃长春宫的宁才人。二人都是连升三级,成了一宫的主位。
谢玖与周妃交好,一来二去便也结识了宁才人,也就是如今的宁妃。
宁妃一张圆脸,眼睛一笑就眯成弯月状,嘴角两边各有一颗梨窝,看起来很是讨喜。她家世一般,不过是皇商之女,却胜在头脑清楚,思维敏捷,周妃虽是一宫主位,诸项杂务及宫人安排还是要宁妃拿主意。便是此次皇后生病期间周妃代掌宫务,明面是周妃出面,实则全都是宁妃在后面使力。
这次升的两位妃位都是管理能力强的,承欢殿的冯妃亦是如此。
两个妃位娘娘晋位,冯妃直接坐上承欢殿的主位,太后又选了延晖宫给宁妃居住,命她们择日迁居,至于接下来的便交给谢玖练手。
妃位不同才人,太监宫女都要增加。太监有内官监派了人,宫女也有尚宫局,不过是走个过场,她随便看看点头便可。
承欢殿原是柳妃住着,柳妃一死,里面的东西摆设便不能再用,全收回库房,如今换了新人,又要重新挑选;宁妃的延晖宫便在张妃的永福宫东侧,里面早住进去一个美人两个宝林,只正殿空着,家具虽全,摆设之物也早就收了回去,谢玖便要依她们的位份自库里挑选相应的玉器摆设。
谢玖知道自己这见鬼的体质,向来无事不出门,能窝在宁安宫里办了的事,她绝对不走出去半步。
可那些摆设她能根据记录在案的名册勾选,各宫里的格局摆设,缺的什么样东西,她总要亲自登门看看。否则这样闭着眼睛选,不管选对选错,太后总难免生出她有心推脱惫懒之意。
于是,谢玖特意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晌午出了门,可到了那里她便开始后悔。
延晖宫明亮的庭院血流成河,横七竖八趴着男女十几个鬼魂,披头散发,皮开肉绽,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气,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叩见惠妃万安。”
谢玖全身冰冷,根本分不清跪在面前人鬼交错的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她心肝直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安春见谢玖脸色陡变,行为失常,便知不好,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只觉那只纤长的手仿佛冰凉,好像死人一般的温度。
“娘娘,万美人带着两位宝林向娘娘问安呢。”安春小声在谢玖耳边道。
谢玖紧紧攥住安春的手,“平、平身。”
“娘娘,惠妃娘娘,”地上浑身是血的鬼魂爬到谢玖身边,右手一把抓住谢玖的脚踝。
鬼魂所到之处皆染了腥红的血迹,她扬脸,脸上也是血,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声音凄厉:“为何连奴婢也不放过?奴婢是娘娘的人啊?!为什么不放过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