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悠然气道:“当日我病的要死那会儿,你们怎么不说随便找个蒙古大夫来尽尽人事就好?有人把脑筋动到了杏林馆这事儿,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既知道了,万万没有敷衍了事的道理,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何况夏娘子于我乃是有救命之恩。”
“好好好,我说不过公子,那就不说了。”端儿也知道自家公子的性情,因住了嘴。于是两人放轻了呼吸,又因为在暗影中,不是走到近前特意去看,再发觉不了的。
寻常这个时辰,夏清语早就和周公打的火热了,只是今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在床上烙饼呢,就听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声响,接着烛光燃起,她拨开纱帘一看,白薇只穿着小衣站在床头,看见她坐起身,便回头疑惑道:“奶奶怎么了?在外间就听见你一个劲儿翻身,可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
“也不是,就是觉得心神有些不宁。”夏清语挠挠头,然后倚在床被上:“你怎么也不睡?”
白薇坐在她床边,好半晌方小声道:“奶奶,有句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这俗语说的好,入乡随俗,咱们既在这地方落了脚,有些事情,不低头怕是不行的。周围那么多家商铺,也都忍了,偏奶奶就不肯忍,这可不是做了出头鸟呢?那些帮派,咱们在舟山时便是知道他们跋扈的,甚至那一次,若不是爷出手,咱们三个弱女子如今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之前那些人来收钱,咱们不肯给,他们岂有不生气之理?万一别的商家都跟着咱们学怎么办,那些无赖肯吐掉这么一大块肥肉?若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咱们到底是人单力薄,哪里斗得过他们?所以,依照奴婢的心思。奶奶不如便把这刚强劲儿摁一摁,暂且低了头吧。”
夏清语知道白薇说的是三天前有杭州城的地下帮派跑来收保护费的事儿,当时她和白薇白蔻在后宅,只有冯金山阿丑在医馆。冯金山那是不肯低头的性子,阿丑虽然此前给人做了三年奴才,如今却因为对方明显是讹诈,也激起了血性,竟是生生将那几个无赖揍跑了。着无赖当天傍晚第二次上门,更是狮子大开口,夏清语也不是个肯忍气吞声的人,一听这些混蛋张口就把原本要的五百两银子涨到了一千两,还要冯金山和阿丑给他们下跪道歉,她哪里肯忍?于是阿丑再次出手。恰好又碰上几个衙役巡街,那些无赖见势不妙,这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这事儿也一直是夏清语的一段心事,却不料这会儿竟被白薇给戳穿了。因叹了口气,摇头道:“其实我何尝不是像你这般想?只是那群混蛋也太可恶了。张口就要五百两一千两,他们怎么不去抢?好,银子也罢了,我们如今手里总算还有点闲钱,但是要让阿丑和冯大夫给他们下跪道歉,这我是绝不肯答应的。我不是不能忍,但要看为了什么事情隐忍。这种事,宁死都忍不得的。”
白薇忧虑道:“那可怎么办?奴婢这三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看这情形,分明是当日咱们大肆装修店铺引起了那些无赖的觊觎,这才起了讹诈心思,如今他们目的不能达到。势必不肯罢休。要不然……”说到这里,她便抬起头,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奶奶,爷的衙门就在这附近,不如咱们去找他帮忙吧。以爷如今的身份,那些无赖必定不敢惹他的。”
夏清语皱眉道:“这我也想过,只是我并不想去找他,你也知道,他这次下江南,可是带着家眷来的,万一我们去找他帮忙,再让他那个甄姨娘以为我们要旧情复燃,刺猬似得防备起来,每日里明着暗着来找咱们麻烦,那和惹上一群无赖又有什么两样?再说了,当日分别时,就说从此后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他遵守诺言,难道我倒要先去找他?丢不起这人啊。”
白薇哭笑不得,摇头道:“奶奶,俗语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日爷来找奶奶的时候儿,心里必定也是觉着丢人的,可人家还是来找您了,如今就您主动去找爷,这也不算丢人。”
夏清语托着下巴,喃喃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找他的。不过……”她说到这里,眼睛猛然亮了起来,看着白薇笑道:“我可以不找他,但是你和白蔻可以去找朝云暮云啊,宰相门房都是七品官儿呢,他们是陆云逍的心腹小厮,只要去官府说一声,谅那知府老爷也不敢不当回事儿,到时告诫那些帮派首领一下,我就不信,那些人渣会因为咱们这一家铺子,就敢和官府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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