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宝钗的盖头,见不是黛玉两眼发怔,正不知所措。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他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妩瑶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宝玉定了一回神,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轻轻的叫麝月道:“我是在哪里呢?这不是做梦么?”麝月道:“你今日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混说。老爷可在外头呢。”宝玉悄悄儿的拿手指着道:“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儿是谁?”麝月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众人也都回过头去,忍不住的笑。宝玉又道:“好糊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麝月道:“宝姑娘。”宝玉道:“林姑娘呢?”麝月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林姑娘早回家了。”宝玉道:“我才刚看见林姑娘了么,还有紫鹃呢,怎么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顽呢?”妩瑶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回来得罪了她,老太太不依的。”宝玉听了,这会子糊涂更利害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以今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意,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贾母等上前安慰,无奈他只是不懂。又有宝钗在内,又不好明说。知宝玉旧病复发,也不讲明,只得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众人鸦雀无闻,停了片时,宝玉便昏沉睡去。贾母等才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妩瑶去请宝钗安歇。宝钗置若罔闻,也便和衣在内暂歇。贾政在外,未知内里原由,只就方才眼见的光景想来,心下倒放宽了。恰是明日就是起程的吉日,略歇了一歇,众人贺喜送行。贾母见宝玉睡着,也回房去暂歇。宝钗独自一人睡在喜床*上,靠里躺着,那泪早已流了满面。自己心里最后一点绮念全部打消了,想着刚才宝玉那欢喜的样子和见了自己那副错愕的姿态,宝姐姐难道永远比不上林妹妹?林妹妹抛弃与你多年的感情,自寻她的美满姻缘去了;我却因为你等的年华老大,如今还得委屈嫁过来给你冲喜,你却连病着嘴里都还唤着“林妹妹”,真把自己这一片真情当成了驴肝肺吗?宝玉,我真是看错了你。
不说宝钗一夜以泪洗面,次早,贾政辞了宗祠,过来拜别贾母,禀称:“不孝远离,惟愿老太太顺时颐养。儿子一到任所,即修禀请安,不必挂念。宝玉的事,已经依了老太太完结,只求老太太训诲。”贾母恐贾政在路不放心,并不将宝玉复病的话说起,只说:“我有一句话,宝玉昨夜完姻,并不是同房。今**起身,必该叫他远送才是。他因病冲喜,如今才好些,又是昨日一天劳乏,出来恐怕着了风。故此问你,你叫他送呢,我即刻去叫他;你若疼他,我就叫人带了他来,你见见,叫他给你磕头就算了。”贾政道:“叫他送什么,只要他从此以后认真念书,比送我还喜欢呢。”贾母听了,又放了一条心,便叫贾政坐着,叫琥珀去如此如此,带了宝玉,叫麝月跟着来。琥珀去了不多一会,果然宝玉来了,仍是叫他行礼。宝玉见了父亲,神志略敛些,片时清楚,也没什么大差。贾政吩咐了几句,宝玉答应了。贾政叫人扶他回去了,自己回到王夫人房中,又切实的叫王夫人管教儿子,断不可如前娇纵。明年乡试,务必叫他下场。王夫人一一的听了,也没提起别的。即忙命人扶了宝钗过来,行了新妇送行之礼,也不出房。其余内眷俱送至二门而回。贾珍等也受了一番训饬。大家举酒送行,一班子弟及晚辈亲友,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而宝玉因娶的不是他的心上人,那心里更加混沌起来,一时之间连饮食也不能进了,唬的贾母王夫人每日围着啼哭。薛姨妈也进来陪着,却瞧见女儿有时对着屋内不住的冷笑,自己也吓出了一声冷汗,不知宝钗是不是因为受了太多委屈,如今心里也生出病来。私下里问过几句,宝钗只敷衍了她两句,并不再像往日那般亲近,只是见了英莲方能多说几句私房话,英莲见她瘦的单薄也不由陪着落了几滴眼泪,想着薛蟠此时还在牢里不知怎样,心里更是酸楚不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