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比城墙厚,隔个几天就要来走一遭,对纸张进程尤其关心。他们如果把所有纸都做坏了,逼不得已卖身还帐,她准比谁都开心。
宝刀觉得她像爹以前讲的那种秃鹰,见着可能断气的人就绕着徘徊,等待吃一顿腐肉。
可是别说,真有人愿意光顾秃鹰巢。这天洛月正纠缠宝刀呢,被两个客户叫走了。宝刀扒着墙头张望了一下,猛然见着一张脸,好像是……二娘身边的丫头,茧儿?
宝刀大惊,跳墙追出去,可是茧儿已经不见了。宝刀找了一圈,都没茧儿的影子。她拖着疲倦的腿回来,想着:茧儿的脸是在洛月身边出现的。茧儿会不会跟洛月有瓜葛?要不要去问问洛月?
这么想着,她腿上又有劲儿了。新商号的门口已经在望,她不打算进去歇歇腿、喝口水了,一转身,打算去洛月那儿,可是慕飞的嚎叫声把她留住了。
慕飞这次嚎得,比上次伙计卷逃还要惨烈。
你写过字吗?羊毫、或者狼毫,蘸了墨,写下去……要在什么东西上写,墨迹才会好好变成字呢?那东西总要有相当程度的平整才可以吧!蕉叶、抄片子、麻纸、绸缎,甚至赫蹄,都是平整的不是吗?
所以,一张皱巴巴的东西,是可以用来干什么、干什么用啊!
慕飞对着满工坊的皱纹纸,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好奇怪哦……”宝刀拿起一张纸、又拿起一张纸,“皱得好漂亮……”
“屁个漂亮啊!”慕飞哗啦把纸抢过来,抓在手里挥舞着,气得口不择言,“我们本钱全投进去了,造成这种东西。我们要怎么办、怎么办?”
确实没有人会买这种纸吧……宝刀缩头往外出溜:“你慢慢想哈。”
“你去哪?”慕飞眼明手快拎住她。
“不打扰你了啊……”宝刀眼神直往外飘。
“想出去玩对吧?”慕飞一刀见血揭穿她,“不准!除非你找到办法把这事儿搞定!”
宝刀委屈得咬手帕。她哪有出去玩啦?她找茧儿,是大事!白龙寨全空了,就留她一个,现在呢,居然还有茧儿!茧儿如果还活着,二娘呢?其他人呢?这个小丫头后头,说不定能牵出大秘密耶!慕飞偏要把她留在这里,叫她想办法——宝刀颤抖着手指,指满工坊那些“东西”:“这、这种东西怎么搞定啊?”
即使是她也知道,造出这种“纸”,根本糟糕完蛋,不是吗?
“所以要想办法啊!”慕飞烦躁的抓头。如果不是困难的处境,还用她帮忙?他一个人就搞定了好伐!“我不管。有难同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任务。你坐下来给我想!”
宝刀恼火:“你不是纸商儿子嘛!你不是从小跟在你爹身边耳濡目染嘛!你说这纸为什么会皱的,你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慕飞要哭了。少小不努力——可他怎么知道少小时候要努力这个!怪他不成?他化悲愤为力量,瞪视宝刀:“趟商路归我,学纸归你!你造不出东西来,害得我卖不出去。责任在你身上!”
说得也对!宝刀脑筋不得不狂转:“等、等一下!让我们考虑一下棋路背后的动机!”
“嗯?”
“师父让我们到张邑开新号,给了我们起始资本,所以照道理来说,我们应该在张邑打开市场销路,才算成功,对不对?”
“不然呢?”慕飞没好气。
“可是要卖出去,就要造出好纸哎!你说师父真的需要我们来造纸吗?这么重要的活交给我们?他自己干嘛呢?”
“这个……”慕飞触动心事,小小声说,“其实我怀疑,师父已经把原材料、造纸技术、还有资金流都解决了,发动只是时间问题……对哦,他派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宝刀晶亮亮的葡萄眼下,他失声惊叫:“难道我们只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