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狐息之后,连红斑都消褪了。
简竹又俯首向宝刀。
雪发流拂,将三张面孔都遮没。
他再抬起身时,宝刀和慕飞都已经不见病容,睡得更香甜,红扑扑的健康小脸贴着小脸,手臂抱着手臂,亲热得似一窝生的小狗。
简竹望着他们,目光也慈祥得似刚作了母亲的野兽。“真有缘。我会负责你们到底。”他轻声曼语地、这样宣布。
冰冷的泥地里,兼思打了个寒噤。他想,他要回家了。这种春夜里再蹲下去,该轮到他送命了。
——咦,奇怪,他难道已经把山乌槛当作家了吗?!
兼思一手冰泥、一手野草,怔住了。
第二天,宝刀和慕飞病势更见好。刘复生非常诧异:好得比他想像中的快多了!
这还是简竹留了点余地,让两个孩子还有点咳嗽、身上也还有一点红斑。他想,如果一下子全治好,人会大惊小怪的。
人是容易惊慌的动物。人一惊慌起来,总会连累其他物种。千百年来,简竹对此有深刻体悟。
“还是……要卧床静养,病根断了再下床。”刘复生捋捋胡子,宣布。
“不要!”慕飞顿时惨叫,然后怒视宝刀,“别学我!”
只是凑巧跟他一起叫了声而已,拜托!宝刀回瞪他:“这两个字你买了?别人不能动了?”
“你不讲理!你爬我的床,还抢我的字!”慕飞想了一下,修改语序,把重点突出,“你抢我的字,还爬我的床!”
宝刀的团子脸顿时垮下来。一世英名!她的一世英名!她到底为什么醒过来时会发现躺在慕飞床上,跟他手臂抱着手臂睡得哥俩儿好?
她梦中舒舒服服的棉花被,难道就是慕飞不成?!
“别小心眼儿!大不了下次给你抢回来好了。”宝刀嘟囔。
兼思平静地解决他们的争执:“分房睡吧。”
一言定稿。反正都不是快死的人了,不用挤在一个地方照顾了。再说,时不时要拿药汤擦洗,男女两个人住在一起,也着实不便。
慕飞挪到了旁边的屋子。
胡九婶兴高采烈地捧着大包蝎子草回来了。这里面,混进了屈老板的礼赠。正见到儿子挪屋子,她怔一怔,且不说什么,等药汤煎好,宝刀那边还是她帮忙洗。她看看宝刀身上,几处红斑,并不厉害,料来必定不会落疤。而这一身嫩滑肌肤,白里透着粉,粉里浸着处子香,真真的我见犹怜。现在还小,身段没长足,想必再过几年,个头蹿上去了,胸和屁股都出来了,一定是个漂亮姑娘。骨架不大不小,肌肉结实,能做事,利生养!
胡九婶从头看到脚,欢喜往下跑,从脚看到头,欢喜往上流。替宝刀一边擦洗着,她一边问:“怎么你不跟飞儿一起睡啦?”
“是他不跟我睡!”宝刀还委屈着呢。
“怎么呢?”胡九婶心里头咯噔一下。
“他嫌我爬他的床。”宝刀郁闷,“我又不是故意的……九婶你笑啥。”
胡九婶真是好艰难没忍住笑:“没什么,没什么。都怪我们家飞小子太小心眼!宝姑娘,你别恼,回头我叫那小子来给你赔罪。”
端着汤出来,胡九婶想:真真的因祸得福,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门媳妇,是跑不了啦!又想着:如果他爹在,该怎么说?
想着“他爹”时,慕华的影子、守墓人的影子,混绞在一处。胡九婶心乱如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