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半夏睡得有些不安稳。
倒是谷芽儿白天四下跑累了,一倒头就呼呼睡着,什么事情都不会存在心上。
半夏只觉得自己眯了没有多久,就能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便知道,这是爹娘起身了,而今应当还是半夜。
再过一会,等来的不是鸡叫声,是猪的嚎叫。
她想,张屠夫原来已经上门来,两头猪杀下来,也着实需要一些工夫的,烧水去毛开膛破肚,猪下水之前不懂如何清理,而今吃过几次之后便知道都是好东西。
半夏做的大部分都是卤味,苏有礼也很快掌握了诀窍,洗干净用粗盐擦过,一一料理好就又是一道好菜,跟肉味想必又别有一番滋味,家里人都很喜欢吃。
天麻麻亮,青白的天光透过窗棂纸透进来,外头就已经很是热闹了。
李氏端着两碗东西,吱呀一声推开门进来瞧了瞧。
半夏晃晃脑袋,坐起来,“娘——”
李氏见此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我这刚想着,等一会这人进进出出不方便,想叫你们起来,要是等会累,就去娘那头睡一会,外头已经摆饭了,等会干活的人多,你顾着谷芽儿吃一些。”
半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娘,你放心吧,就是没有我,难不成谷芽儿还会挨饿?”
那小嘴甜得跟蜜似的,哪里就少了这一口。
李氏放下碗交代两句就又出去忙活了。
半夏扭头瞧谷芽儿一眼,见她抽动着鼻翼,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我怎么梦见吃猪脑了。”
半夏端着碗的手就是一抖,李氏端进来的,可不就是一份蒸好的猪脑,一份是猪血,看着都是容易消化的,见谷芽儿如此,没好气地道,“快起来,洗把脸过来吃。”
谷芽儿一听是真的,眼睛亮晶晶地,扑闪着睫毛,都没有起身,小身子一趟,骨碌滚下了床,迈着小短腿出了房门。
瞧这小胖子的灵巧劲,半夏看得失笑。
等这两小碗东西吃下去,都还有些意犹未尽,谷芽儿也不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半夏。
半夏受不了她这目光,“大早上的怎么吃这么多,等会我去外头瞧瞧,看有什么也好吃一些。”
打开门,天光已经大亮,四下走动着的人脚步都带着风,脚不点地走来走去,因为都知道自己做什么,又不不显得忙乱。
这大棚子里,热气腾腾,砍猪肉,炸芋头,各种声响交错在一处,加上人们快活忙碌的声音,热闹又温馨。
各种香气混合在一处,充斥着人的鼻腔。
在这棚子的一侧,两口大锅热气腾腾,一旁的架子上,摆放着好几个簸箕,簸箕之上,则是分好的米粉,一碗碗地放着。
有人来了,自己洗干净手,拿过一碗米粉,倒进笊篱,开水里烫过,倒进海碗里,另一头两个硕大的木桶,洋溢着香气。
这……不就是自助餐嘛!这一次她对自家老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并不像大伯那般能说会道,也不像二伯那样能烧出好东西,甚至他都没有什么脾气,和气得跟一棵老榆树似的,但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他却能够想得妥妥帖帖,而且他会砌灶会捡漏会编箩筐……
没有什么是太出彩的,但过日子却踏踏实实。
“半夏,你吃哪个汤?”有妇人见半夏拿着碗,不由问道。
半夏一愣神,这才瞧见,一锅汤很是清澈见底,里头只有大骨头,上面漂浮着的,是猪红,猪肠子,并上砸碎的姜块,看着很是鲜美,另一锅汤却是红红的上头漂浮着油豆腐,一看就是螺蛳粉的汤底。
那妇人自己舀了半碗,笑着说道,“我刚才都吃了一碗了,想着这螺蛳粉五文钱一碗,就又吃了一份,也是你们家客气,这大早上的帮忙,也能先吃一顿!”
这米粉也不值当什么钱,既然是帮忙,自然是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半夏接过来,想着谷芽儿不能吃辣,就在肉汤那边舀了汤,灶台一边的放着酸豆角炸花生几样,她就放进了一些葱花,跟酸豆角,端着过去。
回到屋子,哪里还有谷芽儿的影子。
半夏无奈地笑笑,自己把这东西吃完。
这才发现,没有安排自己的活计。
吃了这一顿,她就又去瞧了乌梅跟薄荷那头一眼。
时至中午,扣肉飘出了浓香,自家的豆腐乳自然是尽管用,豆芽也有好几筐,另外的油豆腐一类,自然也都准备充足,分量足的肉菜是扣肉跟整鸡。
苏钱氏也穿了一身新衣裳,端端正正坐在堂屋的屋檐下,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亲戚渐渐地上门来,又有人赶着去招呼不提。
秋高气爽,家里闲,走亲戚的人都很是从容。
晌午的时候,守着各处的人们依旧不能正常地聚在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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