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片地方……是哪里着了火?”——方才这些贵妇人们只听说了京中乱党起事,并不知道详情,此刻听了沈晏安的话,脸色不比小辈们好看多少。
沈晏安垂下一双漆黑得好似能够吸人魂魄的眼眸,淡淡地道:“通阳门大街、合和街、羊角胡同。”顿了顿,他又道:“火势一起,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不然,恐怕烧的不止是这些地方。”
“这些天不是日日都有禁卫军、巡防司巡逻吗?城门夜里也都关着,这帮乱党是从哪里来的?”座中有人急声问道。
沈晏安扫了那人一眼,没有开口。那人正是司马姐妹的大哥,忠渊伯的嫡长子司马元——如此身份,被沈晏安瞧了一眼,竟就闭嘴不再追问了。
“此时禁卫军和巡防司都已出动搜捕乱党。为防万一,还要请公主殿下出借府中侍卫,护送各位夫人小姐回府。诸位——”沈晏安转头对在座的公子们道:“若是有武艺在身的,不妨随侍卫一道沿路保护。”
念阳公主点了点头,靖海侯世子立刻道:“沈世兄呢,你又要去做什么?”
“清匪。”沈晏安短短两字如钟音般清越,靖海候世子顿时不说话了。沈晏安也不看他,只朝念阳公主行了一礼告辞,转身便走出正殿——他脚步沉稳,行动如风,片刻间已去得远了。
沈晏安一离开正殿,顿时殿中好像马上就少了一种威压,众人都交头接耳地说起话来——顾成卉留意到,好几个小太监都深深呼吸了几口,活像他们刚才在沈晏安身边不敢喘气似的。这样的气势,可连念阳公主都没有……
顾成卉正出着神的时候,座上的夫人们已经纷纷起身向念阳公主辞行了。念阳公主的神态中带着重重的埋怨和不高兴,只懒懒地虚应了一番,便算与众人告过别了。
由提着灯笼的侍女领着出了正殿,顺着来路一路走回去,还能看见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数百光球。方才聚在一起玩闹的小姐公子们,此刻都回到了自家长辈的身边,众人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一般,走在出府的路上。
天色终究还是太暗了,顾成卉走在老夫人身边,扶住了祖母的手。出了府门口,正好见许世岚从公主府的另一侧绕了出来,手上还牵着一匹棕色高头大马。他径直来到老夫人身边,对她行礼道:“顾老夫人,此次回府一路不易,让我送您一程罢。”
顾老夫人听了,喜出望外,抓住许世岚的手道:“好,好!那就有劳你了,只是你自己也千万当心些才好。”
许世岚微微一笑,目光似不经意地投向了顾老夫人手边的顾成卉。他湿润的桃花眼在夜色中熠熠发亮,顾成卉忙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低下了头。这一刹那之间的眼神交汇转瞬即逝,谁也没有留意。
身后不远处的顾七,目光才在许世岚身上打了一个转,耳根立马就红了。她犹豫了半响,终于鼓起了勇气,走上前两步,声如蚊呐般地叫了一声:“许大哥……”——话才刚刚出口,紧接着身边响起了一个诧异的男声:“哎——致斋,你、你要送顾老太君回府?”
顾七的话音顿时被盖过了。她转头瞧了一眼,只见说话之人原来是方才撞了她们船的那个儒雅少年公子,似乎是叫什么卫经远的。顾七咬着下唇,暗暗恼恨他不识时务——卫家一帮子女眷都在后头,单他一个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卫经远此刻却顾不得留意旁人的目光了,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一旁静立的顾成卉,只盯着许世岚,满脸都写着“你好狡猾”四个大字。
许世岚极诚恳地一笑,走到卫经远身边轻声道:“我妹子来年就要嫁进顾家了,我又与我那妹夫相交甚笃——如今他家老太君在此,我怎能袖手旁观?”
这原因确实合情合理——卫经远听了,见与那位顾姑娘无关,这才稍稍释怀。他还要再打听几句消息,可是没想到许世岚口才又好,几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回去。
许世岚打发走了卫经远,回身一看,老夫人正要在顾成卉的搀扶下登车。见他说完了话,老夫人笑着对他道:“世岚你也来扶我一把,你妹妹年纪小呢。”
许世岚笑着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一只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打着车帘,微微一用力,老夫人便稳稳当当地上了车,留下了顾成卉尚站在车外。
就在帘子放下来、二人各自从车前离开之间的一息工夫里,许世岚已经在顾成卉耳边留下了两句低低的、仿佛还带着体温一般的私语:
“你瘦了,你苦夏?”
“等我找机会见你。”
不远处,顾七刚刚要来找许世岚说话——这一刹那被她收入了眼底,顾七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两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