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上堆了尽是笑,便道:“我已给你许伯母下了帖子,定下后日过府一晤。你若是要去,便得给我老老实实地……”
“——祖母放心,我一定乖乖的!”顾成卉忙笑着保证。
她身后两个丫鬟一直束手侍立在后,此时听了这话,细辛才隐隐恍然:想必自家姑娘是早打算好了,要去许家找帮手的……刚刚想到这儿,细辛就听门口水晶石帘子一阵轻响,随之响起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女声:“这不是五小姐吗——五小姐又来看老太太了!”
一位穿着鸭蛋青直身袄裙的妇人迈步进门,她一头整齐光溜的发髻上,是一根簪子也没插。
细辛和其余几个丫鬟,忙躬身行礼道:“林妈妈好。”她略略一点头。
老夫人见了林妈妈,笑着朝她招手道:“叫你出去拿个账本,竟到现在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话才说到一半,顾成卉已经忽然从榻子上站起身来,束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好了——老夫人极快地瞥了她一眼,口中不停:“……耽搁你了?”
五小姐这一起身,自然也抓住了林妈妈的注意。头一次,顾成卉在她眼睛里头看见了一点恼怒之意,不过很快地这神色就消失了。林妈妈顺势对老夫人笑道:“嗳,您也知道,王胡做事儿一向爱仔细……”
听见王胡这个名字,顾成卉就知道,老夫人这是在处理自己嫁妆上的事儿。即使嫁进了顾府几十年,她的陪嫁家人也依然都姓王,至今不改。也算是老夫人给自己留的一点念想罢……涉及到了妆奁钱财,顾成卉深觉不好再在一旁听下去,就对祖母笑道:“祖母既有事,那小五就先退下了……”
老夫人朝她点了点头,顾成卉就领着丫鬟,行了礼,转身出了门。
才走出门口没有几步,一阵微风就把林妈妈隐隐约约的一点带着笑意的只言片语,吹进了她的耳朵里:“……老太太这一片心意,华姐儿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顾成卉心神一震。她脚步微微地顿了一顿,便不再耽搁,匆匆地走了。
那一日在姹红园里,她不经意间听见顾明柏和一名叫做静娘的人,提起过顾二小姐顾成华,要回府的一些话。可是过后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听说顾成华要归宁的风声,顾成卉也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回了屋,顾成卉就把许妈妈叫来了。身为府里的老人,许妈妈确实知道的不少——此刻听见姑娘突然问起了二小姐,愣了一下,就笑道:“要说二小姐,比您其实大了足足八岁。她是十五岁出的门子,那个时候您才七岁,还不大懂事儿呢,想来不记得二小姐也是常事……”
这是许妈妈在有意替她开解了——顾成卉不禁微微一笑。要说七岁了还不懂事,那顾七可不是成精了?大宅门里头的孩子,哪能像前世一样天真……想着,她亲手给许妈妈倒了茶,缓声问道:“妈妈别急,一点儿一点儿跟我讲罢。二姐姐是嫡长女,我小时候对她多有畏惧,不敢亲近。如今还得请您多跟我说说呢,免得她归了宁,我们说起话来,一无所知,可就不好看了!”
不出意料地,许妈妈的眼睛果然睁大了——“二小姐要归宁了?”她一时激动,竟然微微抬起了身子来,顾成卉注意到有一点茶洒在了许妈妈拇指上,可她浑然不觉。
顾成卉一双湖水样的大眼,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许妈妈也知道自己稍稍有些失态了,忙掩饰似的吃了一口茶。这才道:“……二小姐没出阁子的时候,在京中是很有名的。那个时候您小,不记得了——从她十一二岁的时候起,容貌、才情、风度、举止,就已出挑得不得了了,在京里算得上顶有名的闺秀之一。咱们府上,唯一一个跟男子一般读过书的,就是二小姐了——那可是老爷亲口允许的!别说老爷、太太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就连老夫人……”
说到这儿,许妈妈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外。只见两个刚进院子的杂役小丫头,正在庭院里的树荫下悄悄说着私话儿。她声音放得轻了一些:“就连老夫人,除了大少爷谁都不亲近的,也特别喜爱二小姐,常常叫来寿安堂陪着说话、念书。也怪不得,她当时模样又好、人又精灵……”
夸了这么老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顾成卉“嗯嗯”了几声,刚要催促,就听许妈妈又道:“那时太太因为生七小姐,伤了元气,大夫嘱咐她休养。而老夫人年事也高了……有足两年的工夫,都是二小姐一手操持着家务,小小年纪,也把这么大个顾家给打理得井井有条。传出去,名声不就更好了……?当年可真应了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老话了!那些官媒一个接一个地来,甚至有一回两个媒婆还因为一言不合,竟在门口就骂起来了……”
顾成卉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忍不住打断道:“既然这样,怎么太太最后却把她嫁去了江州?”
许妈妈犹豫了一下,道:“据说,是二小姐当年身边闹出了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