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为何射我?”清淡的声音,冰凉的眼神,瞧不出一丝愤怒。
青儿看廖之远,廖之远摊手,最后还是由青儿开口:“何敬先认为当年你娘不贞,生的女儿……不是他的。他从来都没见过你,直到燕王府命案,你上了一次公堂,他也去观审了。发现你长得很像他,他并没有重拾遗珠的喜悦,反而很愤怒,把这种相像当成了耻辱。”
廖之远补充:“段少从何府下人那里探听到,何敬先公堂观审回家后,砸烂了一屋子东西,还发誓要除了你这个……祸胎。”
何当归冷静地提出:“那日宫里,我易容成太监,连柏炀柏都差点认不出,何敬先如何认得出?”
青儿歪头叹气:“柏炀柏认不出,何敬先一眼就认出,暗中跟踪你,这还不是父女天性的证明?可那死人妖就是死活不承认你是他女儿,不止一次说他只有‘玉儿’一个女儿。段晓楼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你,又怕何敬先以后再向你出手,就对何敬先起了杀心。”
“……”
“我哥劝阻段晓楼,不值得为死人妖脏了手,死人妖如今是国库的司库官,找人随便溜进国库摸走点东西,就够他蹲十年大牢的了。”
“……”
“怕段晓楼拧脾气,还惦记着杀人妖,我哥就把这事儿全跟段晓楼他娘说了。他娘当即决定带段晓楼离开,回东北老宅住两年。他们今天下午就举家北迁了……”
“……”
“小逸你还好吧?”青儿从来都存不住话,可真相一旦说出了。,又担心何当归会大受打击。
每个人都有一个承受限度,不喊出声,不代表不会痛。
但何当归就是这么神奇的女子,似乎早就与痛感绝缘了。听说自己生父对自己的杀心,她既不悲伤也不愤怒。听说了段晓楼离京的消息,她反而笑笑道:“相交一场,他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无以为报,连送行都没去。如果有天也能为他做点事就好了。”
“呜——呜——”营中的号角声吹响。
天上飘洒起小雨,淋湿了五里坡的草地和军士们的战甲,雨雾退兵阵缓缓启动,从最初的十几丈拉开序幕,暴涨到百千丈。
燕骑兵的许多老将和老兵见了这阵型,纷纷赫然变色。
他们都是当年追随太祖皇帝打过天下的人,很多都见识过兵法如神的军师徐达的本事,其中最让人称道的就是这个“雨雾退兵阵”。不论己方还是敌方的兵都能包进去,变化万千,妙用无穷,甚至可以不流一滴血就吞噬掉强大的敌人。
眼前的雨雾阵,与几十年前重叠,从外形上看是如此相似。头顶的天空风云变色,风声呼啸如歌。
“嫂子,你们几个女子都到一里外的营帐区歇息等候吧,这儿太危险!”孟瑜走过来,旁边还有大小姐孟静,以及一个不苟言笑的小郡王子尘。
孟静走到何当归身边,不大客气地挤走了廖之远,搭着何当归的手臂,耳语道:“七嫂,还记得上次我进宫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何当归想了想,实诚地摇头:“不记得,当时你说了好多事。”
孟静黑线,抽着眼角说:“就是关于‘自称是你爹爹的何敬先,自称是你弟弟妹妹的何君昊何尚玉,还有自称是被你抛弃的未婚夫婿的王雄伟’那一段。”
“好像有些印象。”
“那,你是不是得罪过何敬先的母亲房老太?”
“嗯,我喂她喝过毒。”
“呃……”孟静按压着抽搐的眉心,低声告诉她“听说锦衣府的人抄了何家,房老太扯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找上咱家门来,指名要找‘逃妻何氏’——也就是你。那个黑汉子就是何家给你定的娃娃亲,是房老太的远房侄子。”
“我不认识什么王伟雄。”
“嫂子,那人叫王雄伟”孟静叹气“那个房老太好像跟你仇深似海的样子,句句中伤全指向你,跑到孟府门前胡说八道的,一定要抓‘逃妻’回家。二妹小婉很不懂事,火速让人把庄上听戏的母亲叫了回来,母亲很生气,让我来带你回家。”
何当归无所谓地耸肩:“随便她们,有多大船桨,翻几尺巨浪。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孟静安慰:“七哥和我都是站你这边的,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旁边的孟瑜又催促着让女流之辈去阵外观阵,柏炀柏扯住何当归的袖口,怪叫道:“师父你不能走哇,我布阵的本领还没出师,缺了你在场坐镇,徒弟我的腿肚子直抖!”
这话把在场众人说愣了,什么?何当归是道圣柏炀柏的师父,道圣的本领都从何当归那儿学来的?不是开玩笑吧!
之前布阵的时候,里外打下手的军士们都只看到一个邋遢的老道人,闻听是道圣是人间龙王,都纷纷肃然起敬。原本布这个阵是何当归的差事,见道圣来临场压阵,众人原以为道圣是何当归请来的帮手,再想不到,何当归是道圣大人的师父!
那她成什么了?道上圣?道仙姑?
在青儿的授意下,廖之远露出一个类似“huā痴”的痴汉表情。何尚玉不忿地鼓了鼓腮帮,脆声道:“我不走,我也要留下观阵!”
曾氏吃惊,连忙劝女儿:“好孩子,你爹一个人留这儿就好了,咱们去外面等他,啊?”
其实何敬先这时候跑到五里坡,是因为听说锦衣府要法办何家,慌张地找陆江北说人情。廖之远笑嘻嘻地告诉他,我们老大去五里坡了,何司库去那找人吧。何敬先不疑有诈,一起来到了骑兵营,尚不知这里有什么在等着他。
“砰!”
在青儿近乎期盼的注视下,何敬先一脚踏进一个陷阱,大腿陷入地里面,被钢齿咬住,霎时间血流如注。曾氏与何尚玉尖叫不止。
青儿忙道:“不怕,不怕,只要用亲女儿的血滴下去,钢齿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