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谁知道……
出尔反尔这样的事,在黛玉的身上,真可谓是第一次发生!
幸而,在走到院门口之后,黛玉还是忽地转了头说“朱鹮,你替我往朱鹭那里走一趟,问问她在家里可好。问得细些,回来告诉我。”
朱鹮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是黛玉这么说了,她依然有些怔怔的,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复杂的表情应了命。
黛玉便又请墨玉派人送朱鹮过去,这才上了车。
墨玉眼瞅着这些,有些奇怪的笑了笑,倒也干脆弃马不骑,跟着上了车。只是,他两个是兄妹还无妨,宝玉和衍远两个,就不可能也跟车了。
亏得都带了马匹,两人一人一乘,倒是可以护在车外。
墨玉上了车就笑道“我看我今日里倒是要专做解人了。大妹妹,这座钟的事情,都说术业有专攻,你就是看了不解,想来也顶多就是无趣。如今却显然是闷闷不乐了,想来不会是因为座钟的事……到底还是为了你那两个大丫鬟吧?”
紫鹃也陪侍在车内的,闻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黛玉却是继续不语。
可她静坐在那儿,却也没有生气时的那种气势。又因她的容貌纤弱,如紫鹃看着,倒真有几分忧郁之感。
墨玉见了,心里也难免暗赞一声这妹妹的容貌,面上却继续笑道“妹妹可是担心她们所遇非人么?”
黛玉继续不吭声。
她也知道些朱鹭的家人,想来是称不上“父母不仁”的。多半会和这天下的大部分父母一样,尽心尽力为子女谋个好前程。
若他们精心挑选,正如她自己说的,人品还真是未必差了。
想来朱鹭朱鹮,不至于如前生的迎春、尤二姐,乃至于王夫人身边的彩云那般。
然而……
不知为何,黛玉心中就是觉得怅然不快,若有所思。有些滋味,她本来当自己年纪尚小,无需考虑,可如今单是因为自己的两个侍女,就已经先尝到了一二。
黛玉自己都觉得稀奇。
——因贾府的那些事,如今让朱鹭朱鹮出嫁,可比当初上京前料想的情形要好多了。便是回到扬州前,她也觉得这样做十分妥当。为何事情慢慢临近,心情也就随之变化?
黛玉心中疑惑,就懒怠答墨玉的话。
但墨玉看到眼里,倒是对自家妹妹第一次有了“好笑”这样的情绪。可以说自他认识黛玉以来,还真是唯有此事,才让他有了几分“做兄长”的感觉。
当然,如黛玉这样的“小孩子的别扭”固然来自后世的灵魂不会有,现在这世道的女孩子也多半是不会有的。
唯有黛玉这样,四书启蒙,将圣人之言视作圭臬,天性又难免叛逆的姑娘会有。
——若不是前些时候听见了她那番“权也”的见解,他还不能肯定。但现在,他却可以相信自己的眼光了。
后世有些人视林黛玉为反封建的代表,不能说全无理由。
她确实是叛逆的。更可喜的是,并不是那种冲动无知的叛逆。而有这种叛逆的妹妹,倒是比“正常”的妹妹要合心意得多。
虽然确实是会麻烦一点。
是以,墨玉笑道“妹妹可知道我读圣人之言,有何感想么?”
这话果然引起了黛玉的兴趣。
她虽不想在这时候和墨玉辩经,但依然问道“什么感想?”
墨玉笑道“一来,圣人也非无所不知。二来,圣人终究不是女儿家。”
第一个论点,在黛玉的心里本来就是成立的。
而第二个论点……
黛玉有些困惑的眨眨眼,眼神却慢慢的明亮起来。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做父兄的,难道会不考虑你自己的心意?妹妹自己也说了‘权也’二字。这样的道理,虽不是人人想得到的,但天下父母,但凡是关怀子女的,都自然能做到。这就是所谓的‘知难行易’了。你也放心,小户人家更没有那些规矩。朱鹭的父母我也见过,可不会让女儿盲婚哑嫁,肯定是要朱鹭自己去相的。”
盲婚哑嫁……
虽不好说,黛玉却对这个词慢慢点头。
事情可不正是如此?
当初她和宝玉正是相契相知,又有长辈的同意,故此心中并无犹疑之处。如今,真正的宝玉却是不知何处……若他终究现身,若他尚能保有她最看重他的地方,她难道能单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为自己的心意争取么?
这个问题她其实一直都在自问,得到的〖答〗案虽让她有些惶惑,但其实从未变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