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说,清源妙道真君在天庭时掌管的是降妖除魔、沙场征伐。为何?若说道卷、杂记所载,并无这样一致的说法。且要说张家现掌的正一教教义,素来讲究清静无为、柔弱不争、长生久视,要说术法神通,不过是制作符箓罢了……和掌沙场征伐的清源妙道真君有何关联?妾身再敢问殿下。张家如今可有要改变教义的打算?”
太孙的脸色有点黑了下去。
他之前对这些教义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但也并非一无所知。且这些事是极易知道的,元春没有必要骗他。那么,听元春这么一说……
他原本觉得。张家那样宣扬,是为了配合张清源的行动。
但现在想想,不过是舍不得张清源的天生异象而已。万一他败了,张家完全可以借着教义的差别,和张清源划清关系!
也是……
张家怎么可能轻易站队?
和孔家类似,他们只要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向成功者投诚就可以了。以张家在道门的地位,只要之
前不偏帮败者偏帮得太厉害,成功者多半也只能捏鼻子认了,顶多就是在张家重新挑选“真人”。
张家何必冒险?
“圆光寺、净土宗也是一般的。”元春依然平静的说。“他们之所以要对付宝玉。不过是因为宝玉有可能成为他们融合禅宗的绊脚石罢了。一旦失败。最首要的,还是保住自身的传承。但于忠顺或三皇子来说,事情的轻重却是截然不同。他们却是不会在乎净土宗的名声、传承。”
因为这些宗派,固然会争夺当权者的欢心,却绝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轻易压上!他们肯付出的程度相当难说。
“你的意思是,忠顺那边,到了这地步,更是会想把宁国公府的事情闹大,并且扯上贾宝玉。但他们也只能靠所谓的‘高僧’了?偏偏,按你所说,那些和尚可未必肯舍了名声去帮他们。都已经暴露了那药,自然是撇开关系为上?”
元春静静的听太孙说完了。
听完之后。也平平静静的回了一句话,“殿下,贾府应该也没有证据说是圆光寺下药。现在握有圆光寺、智远把柄的,只怕不是忠顺。”
太孙的脸色,这下真的沉了下去。
——不错,现在肯定握着把柄的,未必是忠顺,而是方家花圃幕后的人,忠烈亲王庶长子向礼荆!
他名义上的得力助手,从来都不敢确认其忠心的助手!
再想想,秦氏也和忠烈有关……向礼荆完全有可能借此逼迫贾府重新站队。和忠顺相比的话……
太孙的眼神,顿时变得暗沉而又复杂难辨。
“很好,元春,你果然是孤的好帮手。”
听见这声“孤”,元春的心中一跳。她知道太孙生气了,甚至也知道太孙为什么生气。可想到侍寝时这位太孙对自己的所为,元春就怎么也没法做出他想要得到的姿态。
“妾身只是想尽力帮到殿下罢了。”元春站起身来,屈身一礼,力持着平静,平稳的答道。
“……你是你祖母养大的吧?”
元春低下头,“是。”
“贾老太君不愧是一时巾帼。若不是她,宁荣二公也不能在先帝御前竭心尽力而无后顾之忧。”
虽是称赞,但元春听不出其中有任何欣赏之意。
“太孙盛赞。”
“罢了。”太孙向礼瞻站了起来,“我过两日再来。”
这么说完,太孙毫不留恋的转身。元春垂下眼帘,再次一礼,“恭送殿下。”
太孙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快步离开。
——很好,很好。本以为终于能看到这女人的祈求之态,本以为她必然要求。但是……真不愧是祖母养大的!不过是拐弯抹角的这么一番话,就已经让我无法拒绝,只能插手宁国府之事!
离开元春院子的太孙捏住了拳头,脸色颇有些阴沉。
不能说他在元春那里毫无所得,但他没办法产生任何欣慰的意思。
因为元春始终冷静自持的态度,因为她那种始终如一的……仿佛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之中,任何事情都能想到办法处理的自信!
之前的六年,元春是东宫的女史。
太孙虽不敢让她处理他书房的文书,可他到东宫的书库中寻书时,却早已经将她看到了眼里。
端庄美貌,知书达理。虽不是他素来喜欢的妃妾类型,可这样的女人,会更想看到她臣服的姿态。
因贾宝玉而提拔贾元春,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可除去侍寝时以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失态、祈求的模样。
作为太孙,他很不喜欢她这样子。
虽然他很清楚,贾元春是明白美貌不可倚仗,才想凭借才智在他的身边得到位置。
而这算是一种聪明的做法。
空有美貌才艺的女人,于他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罢了。不过比书、棋等物更轻松些。
一个有足够智谋的女人,至少在短时间,他是不可能抛开的,还肯定会给予足够的地位。
哪怕……
即使是有祖制,这样的女人留在后宫,也迟早是个令人忌惮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