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顿了顿,“夏姐姐愿意说吗?”
夏如璎长长叹一口气,满是怨尤,“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像赵妾媵那么傻,做出私奔这样的蠢事来。”
萧容越来越好奇,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凝神细听。
“他是个书生。”夏如璎的声音柔和起来,“家境贫寒,但是他十分刻苦,十年寒窗,希望有朝一日考取功名。我和他初次见面是在一个酒楼,那时的他,虽穿着粗布衣裳,但眉宇间的非凡气质就已经深深地震撼了我。”
萧容细细地听着,唇角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夏如璎说着他的意中人,而萧容听着听着,脑海里便浮现出窦天情的模样来。
“我的父亲是凉州刺史,因此从小我的家教就很严。那次我是偷偷溜出来的。那家酒楼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他的手撕兔为人称道。我和颖香常年闷在家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什么都觉得新奇。我们坐在角落里,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谈论着待会儿还要去哪儿玩。就在这个时候,酒楼里发生了争执,一个带刀的莽汉嚷着要见酒楼掌柜。周围一下就热闹起来了,人们纷纷围过去看热闹。原来,是那个莽汉说酒里掺了水,要掌柜的赔钱。”
萧容皱了皱眉,疑惑着为什么首先出来的不是温文尔雅的公子,而是一个蛮不讲理的莽汉呢?
夏如璎顿了顿,继续说:“掌柜的很快就出来主持大局,很是和气地告诉那个莽汉说他们的酒绝不会掺假,若是客官喜爱烈酒,可以免费送一壶品尝。可是那个莽汉怎么也不依,吵嚷着要酒楼赔钱。”
“那这个时候就是他出来教训了那个莽汉?”萧容嫣然巧笑,一身正气的翩翩公子站出来打抱不平的画面悄然呈现。
可夏如璎却笑着摇摇头,“不是他出来了,而是我站出来了。”
萧容满是惊讶,“夏姐姐你?”
在萧容眼里,夏如璎是个端庄文雅的女子,虽然骨子里带着傲气与不羁,但绝不会想一个汉子一样前去和他人争辩扭打。
夏如璎怅然一笑,“那个时候,我年方十六,正是不懂事的年纪。完全不顾对方是谁,就那么贸然地站了出来。那个莽汉见到我们只是弱质女流,更是嚣张了,不仅不肯松口,还出言不逊。酒楼掌柜也犯了难,为了不让我们陷入尴尬境地,他向那莽汉妥协,说愿意赔钱。”
萧容越发不解了,“这到底是你和莽汉的故事,还是和谁啊?那个书生呢?”
夏如璎沉默了一阵,才道:“他就是这个时候站出来的。莽汉一口咬定这酒中掺了水,他就上前问这莽汉敢不敢一口气将它喝完而不显醉意。若显醉意,那么说明这酒没有问题,掌柜的就不用赔钱。那莽汉自然不屑与他多言,直嚷着要掌柜赔钱。于是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那莽汉有眼无珠,都尝不出这是甘醇的好酒。终于,那个莽汉受不了他的言语相激,决意与他斗酒。”
“他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莽汉斗酒,岂不是必输无疑?”萧容越来越不解了,这个书生怎么感觉蠢蠢的?一点也没有英雄的气息。总感觉他接下来会死的很惨一样。
“他可狡猾了!”夏如璎浅笑微嗔,带着浓浓的爱意,“他将那莽汉激怒以后,竟和他划拳对诗。他们酣战十几个回合,那莽汉输得惨不忍睹,一连喝了十几大碗的酒,最终醉得不省人事,被掌柜的抬出去了。”
萧容干笑几声,“真是……厉害啊。”
可她怎么总觉得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若是换个有点江湖阅历的莽汉,那书生一定死的很惨,那么说不准这场雾水情缘也就被扼杀在襁褓中了。
“那个人他就是活该!”夏如璎继续说着,带着嗔怒的语气,这样的夏如璎还真是难得一见,平日里的她,冷静得让人自惭形愧。可现在,她如一个寻常女子那般,谈及心上人时也会情绪激动,时而嗔怒,时而喜悦。
可在大帅府中,她沉默寡言,鲜少谈笑,就像被折去翅膀的飞鸟,如何能快乐?
夏如璎继续说着,言语中似乎带着清甜的蜜意,讲诉着他如何文质彬彬,恭谦有礼,讲诉着他偷偷地将写有小诗的手绢交给颖香送到她的手中,讲诉着他在夜里偷偷潜入她的家中,向她袒露心意。
萧容听着听着,笑容凝住了。
这绝不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尽管他们俩是两情相悦。越是缠绵美妙的相恋,在分离的时刻,就越显残忍。
可萧容叹人不如叹己。至少他们俩是相爱的,至少夏如璎在逃出去以后还能与他长相厮守,而她呢?她心上的那个人,已经有了他的幸福,即使她拼了性命逃出去,也未必能再见到他了吧。
“夏姐姐,你进大帅府也两年多了,这两年多,他会不会已经……”萧容不忍说出残酷现实,夏如璎已为人妾,而他只是一介书生,怎会想到夏如璎还有私逃大帅府的这一日?两年过去了,夏如璎这样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去,若是再见之时,他已经娶妻生子,那该是多么痛心?
夏如璎却是很果断地摇头,“他说过,此生非如璎不娶。”
萧容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
此生非卿不娶,多么深重的诺言!即使穆卿对南宫容儿爱到极致,也做不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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