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一眼望不到边,不及一人高的艾草长得铺天盖地,在这个季节,枝叶干枯萎黄,正适合引燃。
高高的围墙里面,火势正在疯狂的蔓延,诡异的火苗舔抵着围墙的厚壁,四下里都是“噼噼啪啪——”的断裂声……
艾草刺鼻的味道打着滚儿袭来,咳嗽的、打喷嚏的连绵不断,李叔忽然发出“嗷——”的一声叫,率先扒下棉袄冲进了围墙内,甩着棉袄的袖子去扑打火苗。
“都愣着干什么?去,拿水来灭火!那妖妇一定在里面!”
“上官”大人掩着口鼻叫嚣,但是,没有一个人行动。
要是有水,哪儿还用得着登州府的官兵前来抓人逞威风?要是有水,阿圆生几个孩子谁会关心?
在这个干旱的无以复加的时节,迷糊阵指望的就是从“幸福苑”运回来的水,那里的小河因为都用红砖铺了底儿,冰块化成的水还能供应上每家节省着喝一喝,迷糊阵的河沟里早就干涸了,谁家也找不出可以大肆用于灭火的水源。
艾草的奇怪之处,在于它火苗熄灭之后,浓烟不会灭,李叔的棉袄已经被烧着了,却只是能够让贴着围墙的这一块艾草舍弃了火苗而已。
宝马良驹们开始不安的嘶鸣,四蹄倒退着,鼻子里“稀溜溜——”发着声音,任凭捂着口鼻的官兵们如何用力拽着缰绳,都坚决不肯冲进围墙中去。
袁县令的面目,在烟雾里几乎看不清楚,他站在了被砸烂了的木门前面,慨然长叹:“若是这火是白夫人所放,莫不是——白夫人要怀着孩子自残而死?苍天啊,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这样被村人驱逐,被损毁家园,被官兵捉拿……”
迷糊阵的村民之中,终于有人低低的抽噎了起来。
“上官”已经恼羞成怒,这些脏兮兮的泥腿子盯着他看的目光太可怕了,就连跟迷糊阵做对的那些个外村人,都眼含着愤怒。
其实,只不过是打砸了一个妖妇的家园而已!
“没有水,用土,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妖妇找出来!”又一个命令下达了,执行的,只有“上官”带来的装备精良的官兵而已。
村民们没有动,朱阳县的衙差们也没有动。
满打满算,此次“上官”带领的,也就只有五十名骑兵。
白家刚刚被毁坏过的院子里,还有一些农具,又被官兵们抓起来掘土撒土,只是那土地久不为雨水滋润,干硬的跟铁打的似的,任凭你武艺高强,也剜不出足够的土去灭火。
“他娘的你们是死人啊?都去挖土,用手挖!”
“上官”大人再次抡起了皮鞭,照着最靠前的十几个里正“啪啪啪——”的接连抽去。
蝼蚁一般的泥腿子,还真的不会被这位登州府的“上官”看进眼里。
“啊——哎呦——我的眼!”
“大人——啊——”!
……
虽然位卑官小,做里正的,到底在自己那二亩三分地里还是养尊处优的,猛不丁被人当众殴打,顿时鬼哭狼嚎的出尽了洋相。
这个时候,里正们是不是后悔了,这样兴师动众的到别的村里耍威风,却落得个当众没脸呢?
人群里有了骚动,有了低低的咒骂声和哭泣声……
“全部去挖土!哪一个违抗命令,杀!”
“上官”真的急红了眼睛,吆喝着官兵撤回来,举起武器威逼着泥腿子们全部涌入浓烟滚滚的艾草地……
“咳咳咳咳——”,到处都是弯腰驼背咳嗽的声音,艾草的威力巨大啊!
“轰隆隆——踏踏踏踏”的马蹄声又来了,这一次,是哪一边的队伍前来助战了呢?
二十名骑士,簇拥着正中间一辆豪华马车,疯狂了一般直驶进围墙,一声婴儿的哭叫冲天而起!
所有的人都刹那间愣怔了。
马车里,一个焦虑的女声在嘱咐:“绿柳,你抱着小公子在这边等候,我去找阿圆!”
马车的门帘打开,一个美丽的**跳下马车,身后紧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堆鼓鼓囊囊的包裹。
“十名卫士跟我走,十名留下看守小公子!”那**旁若无人,迈开步子就往浓烟里面闯。
袁县令抱拳送行,眼眶微湿。
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游离着尔虞我诈、见风使舵、墙倒众人推的恶行,还有一种保留了人性最初的温暖的东西,叫做——友谊。
是千总府上的卢夫人,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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