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胳膊,隔得近了,才感觉到崔世福身体还在不住颤抖着,显然心里此时并不太平。崔敬忠被人一路押着回来,身上穿了一件枣红色长袍,只是此时那衣袍上已经沾满了泥污,看起来狼狈不堪,他远远的一路被推过来时,看到站在门口的崔世福,顿时满脸怨毒之色,抬头看着崔世福便喊:“你不是我爹,你故意害我!”
一句话说得崔世福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崔薇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崔世福的背,低声劝他道:“爹,他变成如今这样了,您就当少一个儿子吧,也不必为他伤心难过,不值当的。”崔世福重重握了下女儿的手腕,一边就点了点头,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掏腰间的旱烟,崔薇替他取下来了,取了烟杆递到他手上,崔世福深呼了一口气,脸色才稍微平静了些许。
这会儿功夫,村里许多人都围过来瞧热闹了,隔壁崔世财一家子已经跟了过来,那衙役押着崔世福回来了,刘氏指着崔敬忠的鼻子便破口大骂:“你这不忠不孝的,连你祖母的埋葬费你也偷,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读书读的良心也黑了,该遭天打雷的狗东西!”众人听到这话,也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起来。
崔敬忠不甘被刘氏这样责骂,顿时也跟着刘氏互骂了起来。崔敬忠平日里瞧着是个读书人,以前也是满腹傲气的,他没有跟崔薇撕破脸以前,崔家里的人都当他是个斯文的人,可谁料这会儿一张嘴跟刘氏对骂,才显出他那张嘴不是唬人的,一些污言秽语,就是成婚了几十年的妇人恐怕都不好意思说出嘴,他此时却不管刘氏是长辈,直与她对骂得面红耳赤,实在让人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那两个衙役将人给带到了,也乐得看人热闹,抱着双臂不说话。
一时间崔家大门前热闹非凡,众人瞧得都津津有味儿,崔世福满脸通红,又气又恼,崔薇忙递了一个钱袋子到他手中,看了崔世福一眼,崔世福这才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上前递了打点的钱分别给两个衙役。一收到钱,那两人也不再袖手旁观了,重重一巴掌拍在崔敬忠脑袋上,厉声喝道:“骂够了没有!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然也是这般模样,呸!”
“大人,这崔敬忠不孝不义,又是个心狠手辣的,该叛他斩首才是!”刘氏这会儿被崔敬忠骂得火大,一抬眼皮儿便冲那两个衙役嚎了一句,惹得崔敬忠还要骂她,那头杨氏却悠悠的醒转了过来,一听到刘氏这话,顿时气急攻心,一口痰堵在喉间吐不出来,瞪着刘氏,眼神似要吃人一般。
“你们的家事儿,咱们管不了。这一趟咱们过来是给送人回来的。上回聂老爷举报,说此人偷窃银两,不知此事属实否?若是属实,咱们便要将人带回去了!”那两个衙役中身材略为高大些的又重得一巴掌拍在了崔敬忠头顶,崔敬忠吃疼,却是连声都不敢哼,只是哀求的看着崔世福,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模样。这人便是个欺善怕恶的,崔世福早就被这个儿子寒了心,又想到刚刚女儿塞来的那包铜钱,恐怕足有几百钱之多了,便为了打点这两人,一个外嫁的姑娘总惦记着娘家,而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儿子最后却这样不成器,他这会儿铁了心,也不去看崔敬忠的眼神,一边飞快的就点了点头:
“劳烦两位差大哥,此人偷我娘银子,他不是我儿子,该怎么办,我,我没有意见,全听大人的。”他这话一说出口,崔敬忠眼睛登时便瞪大了,杨氏那头受了刺激,咕咚一声将堵了喉口的痰吐了出来,抓着崔世福便哭嚎了起来:“当家的,他可是咱们的儿子啊,不能啊,差的银子,四丫头已经还了,饶了他一回吧!”崔世福忍着心头的不舍,将杨氏给踢了开去。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望着这边,崔敬忠嚎哭着被人又拖了回去。
有了崔世福塞钱的打点,衙役们办事也很是利落,那天崔世福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事儿是聂秋染亲自给写了书信的,聂秋染是什么身份,他现在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若往后哪一日他有了出息,中了进士,往后前途不可限量,恐怕就是县太爷也得对他陪笑几分。崔敬忠无权又无势,县里的人自然乐得整他一回,好给聂秋染卖脸。
因此崔敬忠回来时,是被人剔掉两只膝盖骨给送回来的!没了两只膝盖骨,崔敬忠这辈子便成了废人,功名也被剥夺了,从此行走也不便,崔薇听说这事儿时,只知道杨氏哭成了个泪人儿,头一回不顾崔世福的怒骂,执意搬到了崔敬忠那边,要好好照顾儿子,杨氏心里重重的恨上了崔薇二人,又跟大房也闹得不可开交,这事儿才算落幕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