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愈忠和蔡金山正在商量着,让蔡金山明日就去郑家村那边跑一趟,趁早把那五亩田给租赁出去,这些蔡金山自然在行,不在话下。
大伙又讨论着如今家里一下子有十六亩的田产,就家里这些人手铁定作用不过来,年内还要把长工的事情给定下来,等到明年开春,现成的人手耕种。
“若是明年年成好,不大旱大涝,咱那十六亩水稻田的出产,扣去上交的税赋,剩下的粮食,足够咱这一大家子人,还有镇上的两间铺子,以及县城的火锅铺子全年的口粮啊!”蔡金山拿出算盘来,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后,得出这个结论。
“等到秋收后稻谷入了仓,把田翻耕一遍,再种上麦子或是油菜什么的,早点铺子那也就不必再去米粮店购小麦粉了,油也一并有了。”蔡金山又道。
民以食为天,在这靠南一带,老百姓的饮食习惯都以大米为主,麦食为辅,梁愈忠乐的嘴巴都合不拢,要是真能如此,那可真是省去了一大笔的花销呢。
“曦儿,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孙氏激动之余,拉住锦曦的手道。
“娘你有何事就直说呗!”锦曦道,大家伙都看向孙氏。
“那十六亩地,我听你们合计着,说是要全用来种水稻,完了再种麦子和油菜,娘想说,能不能把那三亩紧挨着咱家大院的田给空出来,我想用来种三亩地的棉花!”
“种棉花?”锦曦问道。
孙氏点点头,道:“穿衣吃饭,咱们如今不比从前,大家伙除了吃饭,还得穿衣和睡觉吧?我种些棉花,回头防线织布也好,给大家伙打些新棉絮,做新棉衣也都用的着啊,你们看怎样?”
蔡金山点点头,梁愈忠笑看着孙氏,只感叹这家里有个持家的妇人就是不一样啊,生活方面的微枝末节打理的井井有条。
锦曦抚掌,道:“娘,不是你说,我倒还真疏忽了这个,这注意好啊,我很赞同,爹,你呢?你怎么看?”
梁愈忠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蔡金山忙地将这个决定也记在了他的那本专用小簿子上。关于田地的事宜合计妥当后,一家人又围绕接下来的年关事宜,商议了一番。蔡金山翻开小簿子,把上面早就做出的日程事宜安排给大声读了出来。
照着过年的步骤来,明儿二十一磨黄豆打豆腐,二十二熬麦芽糖,做各式糖点,二十三洒扫浆洗晾晒,二十四下昼接祖,镇上,县城的三间铺子里都暂停营业,长工短工二十四日满工,文鼎送过来的那四个伙计,都分别留在三处看守铺子,当然,锦曦给他们每人都派了厚厚的红包。二十五送灶神上天庭,二十六去孙家沟送年节礼,二十七过小年歇息一日。二十八张屠夫那边照约定会送猪牛肉过来,接下来大家伙就着手准备过年的菜肴事宜,今年是腊月二十九过年,二十九日上昼去上坟,然后回来贴春联,燃放鞭炮,过大年。
……
当一日日临近年关,镇上,村子里,处处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腊月二十四孙玉宝他们从县城回来,顺道从锦曦家把孙老太给接回了孙家沟去过大年了。桃枝对于自己今年去何处过年,有些黯然神伤。娘家那边虽然老娘捎了口信过来,让桃枝回去过年,可是哥嫂没有表态,桃枝也不好回娘家去,何况,出嫁的闺女回娘家过年,在乡下人和山里人的心目中,那是对有损娘家父兄弟的。
孙氏和孙玉霞都想让桃枝在自己家里过年,但桃枝都觉着不太妥当,这两家一个是刚盖的新屋子添了男娃,一个是今年刚成的亲,也不好这头一年就被她这寡妇给挤进去。
最后,是孙老太发话,让桃枝务必跟她回孙家沟在她那过年,做除夕饭洒扫那些事情,都要仰仗桃枝,大家伙也都觉着让桃枝和孙老太孙玉宝一块过年更好,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横竖明年正月初六铺子开张,大家都得回来。
尽管梁愈驹从许诺修建小儿庙至今,已将近一个月,还不见在柳树林那动半点土,但村民们这会子全扑在忙年上面,没功夫去追究,甚至,村里都极少有人留意到梁愈驹没再在金鸡山村出现,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直到腊月二十六,梁愈忠带着锦曦去给老梁头和谭氏送过年礼,顺带把早前分家时定下来的孝敬银子给送过去。
老梁家今年因为有了崔喜鹊,前屋后院洒扫的很干净,后院里,谭氏带着几个媳妇在院子里宰杀鸡鸭,灶房里传来熬猪油的香味,梁愈忠一行拎着礼品踏进后院,远远朝谭氏打招呼。谭氏背转过身,瞧见这边的三人,目光在他们手里拎着的东西上扫过,然后难得的‘嗯,好。’了一声,抬手指了下东屋的方向,道:“老头子在那屋等着呢,去吧!”
锦曦目光眯了眯,因为谭氏在抬手的时候,那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在日光下有点刺眼。
梁愈忠点点头,很高兴的带着俩闺女朝东厢房而去,锦柔拽着锦曦的手,低声问道:“姐,奶今日对我们笑了呀,真是难得,你瞧见没,奶笑起来的样子,可比她垮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呢!”
锦曦翘了翘嘴角,道:“许是过年了,奶心情好呗!指不定等会爷晓得更灿烂呢!”
话音落,三人进了东厢房,老梁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抽旱烟,梁愈林坐在另一面谭氏常坐的位置上,正翘着二郎腿,瞧见梁愈忠三人进门,梁愈林赶紧收起手里的账簿起身出了屋子,横着肩膀跟梁愈忠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略停了下,斜看着梁愈忠,以一种极其优越者的感觉砸吧了下嘴道:“老三啊,不错嘛,如今是咱村的小地主了啊,竟然一把就购置了十六亩的良田,嘿嘿……你好有能耐哟……”
“二哥,你是真夸赞我,还是有啥别的想法?”谁是真心夸赞,谁是话中有话,梁愈忠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来?
“老三,别跟你二哥胡绉,他是铺子里赚了几个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眼皮子浅的,没出息,喂,老2,你不是还要去镇上把年货一次性提家来么?怎还不去?”老梁头接过话茬,一面安抚梁愈忠,一面喝斥梁愈林,虽是喝斥的话,可是怎么听怎么觉着老梁头的话里带着一股隐隐的自豪呢?果真是因为梁记赚了钱?
“我啥意思,你自己听呗!我忙的很,不跟你磨叽,闪开!”梁愈林说完,咧嘴扯出个不屑的笑,抖着肩膀出了老梁头屋子。
锦曦面色半点不变,梁愈忠也懒得理睬,反正梁愈林这行事说话的作风,都习惯了,不睬就对了!他要真对自己变得礼遇客气,那还真要提防着呢!
“老三,你们来啦,哎呀呀,过来就过来,咋还带这么多礼品来呢?快快快,快坐下来!”老梁头热情的招呼着梁愈忠三人坐下,又起身给三人都冲了一碗茶,梁愈忠和锦曦锦柔惊讶的从老梁头手里接过那冒着清香的茶,瞧见水里那如针尖一般的嫩叶浮浮沉沉,更加受宠若惊了。
谭氏给了笑脸,老梁头还亲自给倒茶,这样的待遇前所未有啊!
“哎呀老三啊,你说你们家虽然也赚了两个,可今年你们家做的大事情不少,又是盖新屋子又是生娃又是买田啥的,钱也紧吧,还花那些冤枉钱买这些礼品来做什么?”老梁头淡淡扫了眼那堆礼品,很快收回视线,对梁愈忠道。
梁愈忠双手捧着茶,坐在椅子上憨厚一笑,道:“这不,过大年嘛,也是我们对你们二老的一点心意。”
老梁头点点头,道:“哎,人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看哪,搁在咱老梁家身上,这话还得再往短里缩。”
梁愈忠和锦曦锦柔都抬眼一脸恭敬的看着老梁头,等着他接下来的后文。
“想想去年这会子,咱家那可真是不阔绰啊,孩子们连回过瘾的猪肉都不能吃到,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啊,老三啊,今年我们老梁家可是在张屠夫那要了整整半只猪的肉啊,这回,孩子们吃肉管饱啊!”老梁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硬朗,中气十足。
“爷,是因为二伯打理梁记有方,赚大钱了?”锦曦笑问。
老梁头摆摆手,道:“他那呀,再好也就是赚点小钱,还不是你大伯有能耐,在外面做古董买卖挣到了大钱,今年咱家可是要过个让村人都羡慕的肥年了!”
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梁愈驹的古董买卖上。
“爷,我大伯呢?刚我们一路进来,好似没瞧见他啊。”锦曦道。
“哦,你大伯前两日回了趟长桥镇的梁记,说这年关刚好又接了一单大买卖,怕是要到二十九才能赶回来陪我和你奶吃除夕饭呢!嘿嘿,曦儿啊,也说出来保准你要羡慕,你大伯这趟回来,给你奶捎带了一只金镯子,给你姑买了一条翡翠项链,说是以后给她做嫁妆呢!”
哦,原来谭氏心情这么好,还破例给他们笑脸,敢情是终于圆了一辈子的美梦,戴上了金镯子呢!
锦曦眯了眯眼,只是,那金镯子到底是梁愈驹自己掏钱去打制的?还是从那些底下好多米的墓室的棺材里盗出来的陪葬品?锦曦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她,绝对不会如老梁头所说的那般羡慕。
“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我不羡慕那些,不过,我倒是真心替奶和姑高兴。”
老梁头跟锦曦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观察着锦曦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唯恐漏掉了哪怕一丝半点的羡慕情绪,只可惜,从头至尾,锦曦表情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甚至还有点不以为意。老梁头颇为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失望,干脆扭过头去跟梁愈忠说话,不再搭理锦曦和锦柔。可是,锦曦顿了下,又开了口。
“爷,您老真是好福气,有大伯这样挣大钱来孝敬你和奶,我们真是打心眼里高兴。您老还这样关注我们家,心疼我们家今年做了那么多大事手头紧吧,事实确实如此呀,爷,您要真体恤我家我爹不容易,要不,今年这三十两银子就省了,怎样?”
“是啊爷,你家都买半只猪回来过让村人羡慕的肥年了,这三十两银子如今对爷你们是不值什么的,可在我家那就不一样了啊!”锦柔适时的帮腔,一脸无辜的仰视着老梁头。
梁愈忠没料到俩闺女会说出这话来,瞟了眼老梁头瞬间尴尬又暗沉下来的脸,梁愈忠赶紧抢在前头低声喝斥俩闺女:“你两说啥混话呢,爷他们再有钱,那该我们孝敬的一份子也是不能少的。”
锦曦瞧见梁愈忠一脸急色,而老梁头则板着一张脸不吭声,只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自己,锦曦突然启齿轻笑,道:“爹,你急啥呢,这不过年十天无大小么,我们姐妹跟爷逗着乐呢!”
“哦?是这样啊……那,爹,你也别……”梁愈忠开口,被锦曦抢道:“爷,我们跟你逗着玩的呢,你老不会真当真以为我们是要收回那孝敬银子吧?爷你莫生气,我们给你赔礼道歉好不?”
老梁头看了眼梁愈忠,又看着锦曦似笑非笑的样子,心内明白自己听到他们要要回钱,一时沉不住气落进了这鬼丫头设下的拳套,被他们瞧了笑话去。于是,干咳两声,老脸一阵青一阵白,脸上挤出干巴巴的笑道:“你们这俩傻孩子,爷垮脸那也是故意吓唬你们玩儿呢,嗯曦丫头年纪大些就是不一样,柔丫头被爷吓到了吧?”
锦曦锦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端起茶碗喝茶,不理睬老梁头的问话,老梁头自讨了个没趣,但为了挽回些颜面和体现长辈的大度,道:“今年爷给你们俩,还有老三老四都准备了压岁红包,回头等除夕夜里你们全家过来拜年那会子,爷再封给你们!”
翌日,也便是腊月二十七,家家户户过小年,天空还适时的飘起了细细的雪子。今夜是要行静的,家家户户歇息后都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届时,村里会有打更的人在村里绕着圈子的巡视,说是哪一角最安静,来年便最兴旺发达。若是太过闹动,那自然是会是不吉利的预兆。
锦曦不晓得这个判断存在多大的合理性,更不晓得是从何时何代何人那兴起的,只晓得一直流传至今,村人们都是极其的信奉。于是,小年夜的夜饭吃过,锦曦一大家子都急吼吼爬上了床,孙氏把老三老四搂在怀里,谁不安分就用奶来哄着。
就这样,一夜很快过去,翌日,锦曦和简氏去池塘边洗衣裳,便听到池塘对岸村里早起浆洗的妇人们在池塘边碎嘴的议论着,好像是在议论昨夜行静的事情,隐隐听到什么‘老梁家……’什么的。
待到锦曦和简氏端着干净的盆桶回到家,去到东厢房一眼就瞧见孙氏和崔喜鹊正相向而坐,孙氏正在安慰崔喜鹊。听到脚步声进来,崔喜鹊抬头,锦曦看到了一双红肿如核桃的眼,吃了一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