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嗨。”
听着吕不韦从容不迫的声音,众人都以一种新的眼光打量着吕不韦。
在这之前,吕不韦默默无闻,不得重视,在众人眼中,他不过是个成功的投机者罢了。可在今日的朝会上,有不少人对他改观。
有这等见识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介寻常商贾!
最终,满朝文武算是暂时认可了吕不韦的临危受命,答应与这位新上任的丞相,以及新上任的国君嬴子楚一起共度难关。
吕不韦当即修书三封,分别送往齐国君王后处,燕国公孙操处,以及楚考烈王处。
没有选择燕孝王,是因为吕不韦知道燕孝王乃是合纵盟约的坚定支持者,正是因为这个盟约,燕国在这些年才一直与赵国保持着较为和平的关系,燕孝王能够压下公孙操成为燕国真正的实权者,燕赵结盟与燕孝王的孙子本人的做派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所以,起码在短时间内,燕孝王绝对不会掉转过头来亲秦而远赵。
但公孙操就不一样了。
吕不韦虽然没指望着公孙操能够越过燕王再掌大权,但他在燕国势力盘根错节,有了秦国的支持,起码能够给燕孝王带来不少麻烦,从而造成燕国内部的混乱。而这正是吕不韦真正想要看到的。
有了来自内部的掣肘,燕国便自顾不暇,无法再派兵参与合纵。
吕不韦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完全是为了化解秦国的危机而做出的明知的选择,但在他的策略真正起作用之前,没有人会预料到看似微不足道的思量会给各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吕不韦更是不会想到,在这一次事件之后,他被刘彻恨上了。
……
大朝会过后,华阳太后将嬴子楚叫了去。
“不知母后何事找儿子?”
虽然已做了亲王,但嬴子楚对华阳太后还是很恭敬,丝毫见不怠慢。毕竟,他现在在朝中根基不稳,诸多事情还是要华阳太后点头才能通过。他本人之于华阳太后也暂时处于弱势状态中。
“子楚,靠近些,让母后好好看看。”华阳太后亲热地对嬴子楚招了招手,若是不知道的人见到了,定会以为这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子。
嬴子楚依言走上前,华阳太后拉着他的手打量了片刻,道:“我儿瘦了。政务繁多,我儿莫要太轻忽自个儿的身子,若有什么拿不定的要事,只管来寻母后就是,千万不要一个人死扛着,我儿可懂?”
听着华阳太后的状似关心的话语,嬴子楚先是心中一暖,待听到后半句,头脑中涌出一阵冰凉之意。他虽政治嗅觉算不得灵敏,但也听得出,华阳夫人这是在隐晦地表达对他的不满。
对于他在六国合纵方面的事选择依靠吕不韦,将手中仅有的资源都交给他,而没有给华阳夫人的人,华阳夫人并不满意。可国家大事,岂是能够拿来做妇人执掌权柄的道具的?嬴子楚选择吕不韦虽存有一定私心,但更多的是因为心中对他个人能力的信赖,换成华阳夫人的人,就未必能这么条理清晰,策略明确,令人信服了。
本就是因利益关系而组建起来的母子,彼此之间再亲厚,能够亲厚到哪儿去?想明白这一点,其余的也就不重要了。嬴子楚现在还需要借助华阳夫人的势力坐稳王位,自然不会明面上开罪华阳太后。
嬴子楚孺慕地看着华阳夫人:“劳母后担忧了,是儿的不是。儿初掌朝政,日后少不得要多多烦劳母后,只求到时母后莫恼了儿。”
“你呀!”华阳太后眉开眼笑,亲昵地点了点他的额头:“罢了,谁让老身是你母后呢,不帮你帮谁?”
华阳夫人与嬴子楚二人又是好一阵母子情深。末了,华阳夫人道:“子楚,你已为秦王,可曾考虑过立储一事?”
“这……不曾。母后,现下国难当头,儿只想先解决六国合纵之事。立储之事,先缓缓吧。”
“老身知道,国君继位三年而立储,可我秦国不同于他国。昭襄王与先王先后薨逝,已造成秦国民心不稳。若是子楚在此刻立储,方能安定人心啊。”
华阳太后说得入情入理,嬴子楚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在嬴子楚初回秦国后不久,华阳夫人赐下一名美姬。嬴子楚挂念仍在赵国的妻儿,无心女色,却不能不给华阳夫人面子。很快,那名美姬便有了身孕,诞下一子,取名成蛟。
成蛟如今年方三岁,却生得极是伶俐,他也是嬴子楚除了赵政之外的唯二之子,嬴子楚对成蛟还是有几分喜爱的,但起码在华阳夫人提出立储之事以前,嬴子楚没有考虑过以成蛟为太子。
嬴子楚明白,自己的身子骨并不好,这王位能做到那一天,还说不准。提前预立太子,的确有必要,可这个太子人选,未必一定要是成蛟。先不说嬴子楚对于赵政有几分偏爱和愧疚,只谈成蛟自己,若是嬴子楚立成蛟为太子,一旦他薨逝,只怕成蛟就要被华阳太后握在股掌之中。太后与王后均有摄政之权,而成蛟的生母虽颇有几分美色心机,但在政务上却什么也不懂,甚至用不着华阳太后主动开口,她就会自己向一直以来的靠山华阳太后求助。
这并不是嬴子楚乐意见到的。
“母后,儿寻思着,不妨在破解合纵之后将阿政母子接回来。既要立储,理应立长,阿政是我长子。”
华阳夫人面上的笑容淡了淡:“老身知道,你一直记挂着赵政母子,只是,你可曾想过,赵政他生于赵,长于赵,行事与赵人无异。我秦国,如何能让一个一心向赵之人做储君?”
“赵政是儿之子,身上流有我王室血脉,如何会是赵人?当年,儿在赵国,因身为秦国血脉吃了不少苦头,赵姬母子一直陪伴着儿,儿不忍弃他们母子于不顾。阿政这些年受尽赵人苛待,定不会心向赵国。”
嬴子楚没有一味的强调长幼之别,反而直言自己对赵姬母子的感情,华阳夫人听着嬴子楚并不像是要故意与自己作对,面色缓了缓。再则,她虽认嬴子楚为子,但一直担心嬴子楚在掌权之后翻脸不认人,若嬴子楚果真如此重感情,倒也是好事。
想到此处,华阳夫人便没有再直接劝阻嬴子楚,只道:“这些事情容后再议吧。在解除当前我秦国面临的危机后,子楚可先将赵姬母子接回,毕竟是我秦国血脉,也不能让赵政一直流落在外。只是,若他果真不是继承储位的合适人选,子楚便要好好考虑成蛟,万不可任性,晓得否?”
嬴子楚恭顺道:“儿子谨尊母后之命。”
华阳太后是个行事稳妥之人,在外的名声很好,她向来不肯轻易落人口实,所以同意让嬴子楚接赵姬母子回赵。在她想来,赵政出身赵国的身份便是他最大的诟病,他本就不易得到秦人的认可,到时她只要暗中使些力,便可让赵政失去成为储君的资格,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她用不着让嬴子楚和旁人觉得她咄咄逼人,硬要让秦国血脉流过在外。
可华阳夫人不知道,正是她的过分谨慎和过分自信,注定了她的失败。
现在吕不韦还未成长起来,嬴子楚手中权力有限,看似华阳太后才是那个可以最终做决定的人,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赵政母子归秦,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就谁也料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