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暗示,像一剂抗生素遇到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细菌,阻碍在医生眼前的、同时也竖在少年心房前方的高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裂倒塌,露出了病人岩石一般坚固的外壳下毫无防备的内心世界。
治疗的时间并没有很久。
进展的速度也喜人。
少年的康复是显然易见的。
医生越来越为自己的成就而欣喜,然后很快,他发现了治疗过程中渐渐暴露出来的、可怕的失误。
病人的心根本不是“痊愈”了,病人的心只是在频繁的强制催眠下“沉睡”了。
那个少年变得如此的温和乖巧,像个人工制作的瓷娃娃一样微笑着。
像是嘲笑他的失败。
没错,是失败了。医生承认,他必须承认自己失败了。
他丢弃了作为医者最基本的一切道德,陷入了功利的漩涡,最终被自己的执念击倒在了他所不耻的卑鄙行径上。
看看他对病人做了什么?
然而他还能如何补救呢?看看那张脸,那双看似平和、实质空荡荡一片的虚假眼眸……他还能做什么?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直到今天,终于还是要承认,他错了。
……
“当初是我太过自负了,我承认。”医生轻轻叹一口气,手指痉挛般抽动了一下,表情难得地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反而变得平静,“那次之后,我就只将精力放在了药物治疗方面,再也没有接手过需要心理治疗的患者……你是最后一个,你的情况我不能不管。”
“内疚?”曲南希笑容扩大,吐出来的字眼没有任何掩饰。青年似乎也不在乎医生的感受,他看了眼站在床边、一直沉默着为他们对话中的内容起伏不定的韩冬,主动地朝对方伸出手去,在大个子紧张地靠过来时,闲闲地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明显又简单的安抚。
韩冬一直悬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他也算是想通了,曲少爷对自己的问题未必是不在意的,既然爱人心里有数,韩冬觉得他干着急用处也不大。
——可是就是急呀!怎么可能不急?!
——这可不是小问题,这位嚣张的大少爷现在有病呀!病得不轻呀!要怎样淡定下来啊?!(qaq)
韩小冬内心不停地抓头,脸上一派沉稳淡定。
天知道曲南希感受着大个子掌心里冒出来的汗水,都快要被对方这表里不一的纠结劲儿给逗笑了。
然而好笑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就转变成了温暖烫贴的温情。
“可以了,不用再增加什么特殊的治疗。”曲南希从床边的慰问品里掏了只橘子,递到韩冬手里,眼神示意了一下。大个子顾不及理解他跟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顺手接过就剥了起来,在一旁闲闲地等吃的曲南希现在看来,果真活生生一个四体不勤的少爷状。
医生见对方这幅模样,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虽然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冲动,但在直面对方连屁股都懒得伸过来的嫌弃后,医生也无可奈何了。
就在医生觉得自己快要在眼前这对狗男男的无视下化作房间的布景板时,出场总是过于喧嚣(直接点说就是聒噪)的曲大少轰轰烈烈地闯了进来。
“咩哈哈哈!南希你听我说!那个刘忠他倒大霉啦!”
男人一身古怪的斑马纹长衬衣,脚踩一双敲得“咚咚”响的亮铜色机车靴,不羁得像被龙卷风吻过的发型倔强地向古怪的方向延伸,伴随着他风风火火的气势,完美地演出了一个从t台上滚下来的摩登模特形象。
曲东黎这一进门,病房里别说什么寂静了,就连雪白的墙壁都好像被映照得五彩斑斓了起来。曲南希一边嚼着韩冬递过来的橘子瓣,一边抬眼瞄他大哥,对他话里的信息表现得并不是十分感兴趣。
“刘忠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涉嫌谋杀傅恒呀绑架呀什么的,这一串子罪名够他坐穿牢底的……了……”曲东黎欢快地说完,才隐约地察觉到自己来得貌似不是时候。
“嗯……你们在干什么……”曲东黎环视一圈,待他看见自己弟弟和韩冬握在一起的手后,虽然知道弟弟和这个傻大个的关系,但实质上心里还没有十分接受的曲大哥立马炸了,“你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占我弟弟的便宜!
韩冬条件反射地立正——手倒是没有放开——木楞地道:“剥……橘子?”
曲东黎:“……”(=_=#)
韩冬:“……”(=_=?)
曲南希:“……”(→_→)
“嗯,你说刘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曲南希将话题扯回正道。
曲东黎立刻将方才的尴尬全部忘记了,兴奋地道:“咱老妈够厉害的,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律师团队,刘忠那家伙本来还想找借口保释,结果开庭后毫无反抗之力呢,判决已经下来了。”
“这样啊……”
好半响,曲南希才应了一句。
这句话之后,仿佛刘忠这个人的面容,都很快、飞快地从他脑海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