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当然,也少不了当铺。
当初为了救廖嫂家的男人,孟楚清曾光顾过当铺,是以知道这里有一家价格还算公道的老店,是以指引着马车径直在当铺门前停下,叫梅枝打着遮太阳的纸伞,先进去打了个招呼,然后让戚大柱几个把家什抬进来。
她是老主顾,朝奉认得她,先让伙计给上了茶,再才去验货。平兴城地处西北,周边庄子都饱受干旱之苦,带累得城里人家也不算太富裕,是以这样几件红木雕花镶螺钿的贵重家什,朝奉竟不敢轻易估价。
孟楚清倒是爽快,道:“朝奉随便给个价罢,莫欺我年幼便好,反正这些家什,我只当一个月,过几天还要赎回来的,只恳请朝奉千万替我保管好,莫要磕着碰着,回头我备礼来谢。”
有了这话,朝奉放了心,估价去了。梅枝在一旁,却是觉着奇怪,五娘子不是要拿这钱来买田么,那一个月之内,到哪里再筹一万两银子来把家什赎回去?
很快,朝奉报上了价格,半圆形小桌子一百五十两,条案二百五十两,方桌三百三十两,交椅每把一百三十两,共计九百九十两。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活当,即便朝奉肯定压了价,这价钱也算高的了,孟楚清知道,这并非因为这些家什是红木,而是因为那上头的螺钿,乃是海贝海螺打磨而成,这在深处内陆的平兴县,是个稀罕物,若不是因为她当的是活当,这价钱,只怕还要高出数倍。
九百九十两,足够买田了,孟楚清对这价格很满意,但还是同朝奉抬了抬价,硬是逼着他给了张一千两的银票,才算了事。
她袖起银票,走出当铺,第一时间带着梅枝回到车上,关紧车窗车门,然后高高挽起袖子,露出左臂上一只光滑无痕的银臂环来。
梅枝见了,吃了一惊:“五娘子,怪不得早上你说你戴了首饰,原来是只臂环,只是怎么藏在袖子里头,不将它露出来?”
孟楚清但笑不语,取下银臂环,不知按了个甚么机关,那臂环就啪的一声,裂作两节。梅枝吓了一跳,探头去看,原来那环,中间竟是空心的。
“你瞧我这首饰如何?”孟楚清将银票卷作一个小卷,塞进臂环,再捉住接头用力一对,那银臂环就又复原如初了。
梅枝看着,惊叹不已,却又不解:“五娘子,咱们逃荒时,这样的首饰也没少买,你不拘选个簪子或是镯子都使得,却为何偏偏挑个甚么纹饰都没有的臂环,而且还藏在袖子里?”
孟楚清将银臂环戴回左臂,还将袖子掩好,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咱们家的太太,可比甚么流民厉害多了,流民只抢粮食,她却是家什首饰银子,只要见得着的,统统都想搂了去。我要是戴个簪子或是镯子,她回头不见我带了卖家什的银子回去,就能把我头上插的,手上套的,全都搜了去,你信是不信?”
对于浦氏,有甚么做不出来的,梅枝深以为然,觉着孟楚清真是考虑得周到。
藏好银子,孟楚清由梅枝扶着,跳下车来,见戚大柱带着廖大几个,还牢牢守在车边,不禁感叹,做人还是得为善,到了关键处,才会有人来相帮。
事情办妥一半,孟楚清方觉饥肠辘辘,想到戚大柱几个赶了一上午的车,肯定饿得更厉害,连忙叫他们跟上,一起到市集上寻个酒店,好好吃上一顿。然而戚大柱几个却不肯,一来,方才孟楚清与朝奉交割款项时,他们并未在一旁,不知孟楚清得了一大笔银子;二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得很,这当了家什的钱,是要上交给浦氏的,因而几人都十分同情孟楚清,哪里肯跟着她去下馆子
孟楚清很是感动,待要强劝,转念一想,这般作态传回去,倒能使得浦氏更信些,于是便没强求,只在路边寻了个面摊,叫了几碗插肉面,就着火烧吃了。孟楚清犹觉简薄,过意不去,廖二却感叹,在韩家庄,就是这样的吃食,寻常人家也只有过年才吃得着,要是碰上荒年,过年还不一定吃得上哩。
孟楚清知道他家因为他的病,过得不怎么如意,遂叫梅枝拿了钱出来,塞给他和戚大柱,谢他们今日辛苦。两人坚辞不受,直到孟楚清惨然叹道“就算你们不拿,最终也不过便宜了我们家太太罢了”,他们才勉强收下。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