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仍旧淡然,表情亦无丝毫变化:“你也正在行不明智之事。”
“陛下是难得的不惧世族之君,无论为国为民或是为自己,臣下都希望陛下能活着长久些,叫世族再不能一手遮天,整日盘剥厮斗,令百姓不得安宁。”
虽说他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但好歹说了句能令他活命的话。
“朕并未糊涂到轻忽自己的性命,陈州牧之好意,朕明白了,但此事无需再议。有此空闲,不若好好想一想如何将祁州治理得更好。”姬杼摆明了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陛下——”陈复却不甘未能说服皇帝。
徐鸣担心再纠结下去,皇帝陛下要生气,赶紧拉住陈复:“州牧大人,陛下今日在街上走了许久,想必早已累了,不若先抬了酒菜上来,替陛下与娘娘洗洗尘。”
他说得有道理,陈复也怕皇帝不耐烦,便听从了他的建议。
苍郁认为,这世上一定没有另外一个人会给皇帝准备这样简陋的洗尘宴。三菜一汤,依着姬杼的意思,全是素的;其余人等则是两素一荤。
素的还全是腌的菜。
饶是苍郁这么懒的,平日里做菜也要更花心思些。
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到州牧了,苍郁默默地想,倒不是姬杼会计较,而是他这种行事风格,出了祁州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被人弄死。
徐鸣大概也觉得不太像样,尴尬地解释道:“府上只有这么些东西了,外面酒楼的酒菜怕不干净,只好委屈一下陛下了。”
这句话有几人会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好在姬杼并不太在意,尽管腌菜入口时皱了皱眉,仍旧鼓起勇气吞下去了。
皇帝陛下都吃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挑的?连元乐都满脸痛苦地一筷子卷起盘子里的腌菜,一口气吞了下去。
没有歌舞,没有美酒——所谓的酒是陈复自己酿的,苍郁若无其事地拿起姬杼的杯子尝了一口,味道淡淡的,所幸并不难喝。
她抬手,将酒杯推到姬杼面前。
从入席时起就一直是她在试菜,陈复等人也见怪不怪了。
姬杼喝了一口,评价道:“这酒太淡。”
“酒多误事,淡一些才好。”陈复解释说。
“一定没什么人愿意到你这里做客。”苍郁素知姬杼是个损人,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损臣子,平日里他可伪装得好好的。
看来他很欣赏这个陈复,哪怕陈复倔得叫人哭笑不得。
“臣下从不请客,没钱。”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出姬杼话中暗示,十分实诚地说道。
一句话就戳穿了徐鸣的苦心,徐鸣举着筷子尴尬得很。
“州牧的俸禄似乎并不太少吧?”姬杼问他,若有所思。
“不算少,但臣下用得也多,一直没什么余钱。”陈复坦诚道。
“州牧大人的钱都救济日子艰难的平民百姓了。”徐鸣连忙替他补充。
“哦。”姬杼只说了这一个字,再没有别的表示。
余下的时间都安静得很,直至外头一个府兵说有急事求见。
“州牧大人,不好了!城外被许多世族的私兵包围了!”
苍郁随姬杼与陈复等人登上城楼,望见下面乌压压一片穿着战甲的士兵,若说心里没有一点儿恐惧,那一定是在撒谎。
她不惧站在人前,只是她从未面对这么多手持兵器的士兵,且那些闪耀着寒光的兵器俱是指向他们所在的城郭。
很多很多士兵。下着大雪,远处看不分明,只觉人群无边无尽,将这座城市包围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雪天并不适合战斗,无论对那一方而言,他们却执意这样做,突然而阵势极大地围攻祁州,只怕是求速战速决。
毕竟这种叫人懈怠的天气,突然被围攻,许多人都会害怕的。
苍森还同许多别的人一起在吴国战斗着,他们却对自己人动手了,是怕灭吴太容易么?苍郁愈发厌恶世族,不仅为他们的仗势欺人,更为他们不顾阵前将士和大周百姓的死活。
“世族已有许多年不曾对祁州动兵,陛下,只怕您的行踪被人知晓了。”陈复对姬杼说道,表情十分凝重:“如今便是昭告您的身份也无法逼退他们了,因为太突然,那些世族一定会私兵说我们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