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万一,朕叫赵常侍将那些香露扔了,苍氏送来的东西,防着总归好些。”
骗子!苍郁心里极其愤怒。若是无毒,怎么会说扔就扔了?可他的话里挑不出刺来,她无处发作,只能默默咽下。
回到宫里,苍郁推说累了,便径自回了长信宫。姬杼因还有政务,并没有在长信宫逗留,而是回了长庆宫。
依着赵常侍对姬杼的了解,这位不擅长吃亏的陛下若是替皇后做了一桩事,一定会向她讨些好处,哪知他却早早回了长庆宫,且并没有要去长信宫歇息的打算。
“将窗子打开,闷得很。”姬杼一踏入文华殿就叫赵常侍开窗。
“可是,今夜风大……”赵常侍犹疑道。
“不要让朕说第二次。”姬杼冷声说。
赵常侍不得不将殿内窗户全推开了,凉风吹进来,他连打两个喷嚏。姬杼面前的案几上有纸页被卷起,赵常侍连忙过去用镇纸压着。
“陛下不去长信宫了么?”赵常侍见姬杼翻开了手边厚厚的案卷,不由问道。姬杼的习惯是放在手边的一定会批阅完,这样厚的案卷,今夜怕是要不休不眠了。
姬杼方提起朱笔,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今日不去了。朕瞒了阿郁许多事,怕见着她。”
赵常侍精明地留意到皇帝陛下用了一个“怕”字,这位十几岁就制造了流血之夜的皇帝陛下,头一回用这种字眼。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也。
“陛下瞒了娘娘什么事?”为了那个奇特的字,赵常侍难得八卦了。
“许多。朕骗她香露无毒,也并没有告诉她苍森的事。”姬杼难得肯回答这种问题:“阿芸过世已久,若将她被亲生父母所害之事揭露出来,定会令她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话;而于阿郁而言,叫旁人知晓她是苍氏弃子,于她亦并不是好事。不若瞒着所有人,权当这些都未曾发生过。”
“陛下一番苦心,若是娘娘知晓,定会十分感动。”赵常侍不由得感叹:“可朝议郎之事,陛下为何也瞒着娘娘,不教娘娘认清朝议郎的险恶用心?恕小的小人之心,虽说朝议郎是自请伐吴,但若朝议郎此去吴国未能回来,娘娘兴许会恨陛下一辈子。唯有娘娘知晓了她入宫缘由,无论朝议郎生或死,陛下都无需担忧。”
“朕并非没有这样想过。”姬杼捏了捏眉间,神色略显疲惫:“给阿郁留一个亲人吧,人生在世,若一个亲人也没有,亦是桩可悲之事。——不说这些了,叫你查的事,有进展了么?”
他转了话题,赵常侍也不好再问,忙道:“小的已整理好了,陛下现在要看么?”
姬杼点头道:“拿过来罢。”
苍森推开书房的门,缓步走进去,在苍瑁常坐的位置坐下。书房里已被搬空,什么也没有,甚至还没来得及打扫,他就地坐着,连地上有灰也不去管。
他在这间书房里学会了低头,如今终于可以昂首挺胸了。
苍瑁、苍成、还有许多别的人,从此不值一提。
“你与苍崔氏的私情朕懒得管,但依苍崔氏说,是你向她荐了阿郁,才令得阿郁入宫成为皇后?”发落苍氏前一日,姬杼在文华殿诏见他,对他说了这番话。“你一直偷偷喜欢着阿郁?”
苍森触不及防,他本以为姬杼要对自己说伐吴之事。
他不是不心慌,这件事决不能叫苍郁知道,她一定会恨自己——若她知道一切都因自己而起,恋人、母亲、一切的恨与无奈……而叫姬杼知道他对苍郁的心思,亦只有死路一条。但他还来不及辩解,姬杼却阻了他的话头。
“说起来朕该谢谢你,若非你这么卑鄙,朕定不会遇到阿郁。朕叫你来,不想听你狡辩,亦不为追究你的责任,阿郁视你为唯一的亲人,朕不想剥夺她对亲人仅存的念想。所以朕不会在她面前揭穿你,亦希望你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苍森愕然。他竟不打算发落自己?为了阿郁?
“作为对朕的报答,你只需做两件事。”姬杼全然没有给他留开口的机会:“一是忘掉你对阿郁的不轨之心,二是不准死在吴国,否则朕会将一切都告诉阿郁。苍崔氏还活着,她会替朕作证。”
尔后姬杼将被崔怜拿走的平安符还给他,就叫赵常侍送他离开,叫他直到离京那一日为止,都不用再踏入文华殿一步。
忘了她?
若是能忘,一切又岂会是如今的模样?
苍森取出怀中的平安符,锦囊仍在,只是里面那根私藏了许久的发丝已被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