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不喜尊者做卑贱事,也不喜卑贱者僭越。
“妾身也是这样劝他呀。”冯姨娘看着他的脸色,补充道:“可逸儿说他不自己先经历些,往后用人时也难以辨别真话与假话,横竖还年轻,多见识些,往后才能更好地用人。”
苍瑁脸色这才好了些:“逸儿有自己的主意,这很好,但是往后能交付下人去做的,还是少做吧,也省得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哎,妾身一定劝他。”冯姨娘放下心来。
“成儿若有逸儿这份心,我也不用这么操劳了。”苍瑁又拿长子来对比:“什么事都不上心,任人忽悠,就没一件事交给他能放心,且不说同逸儿比,便是和森儿比,也差得远了!”
以前但凡有事,他都是交给下属去处置;儿子们长大了,该接手族中事务了,他才一桩桩移交给儿子们,指望锻炼他们。
其他的儿子都还好,偏只这个嫡长子是个不省心的。
提起苍森,冯姨娘也赞了一句:“森少爷是个懂事的。说来不怕老爷笑话,妾身这么多年来一心侍奉老爷和夫人,府里头当真看得起妾身的却没有几个。只这个森少爷,一直念着妾身从前给他煮的一碗面,回回见着妾身都笑容满面。”
当时苍森父母刚过世,被人带到大伯家中。他当时年纪小,又顽皮,府里的人都不喜欢他。有一回他和人打架,被苍瑁发现了,勒令他在祠堂里跪一宿,不许他吃饭。还是冯姨娘心疼他年纪小,偷偷给他煮了一碗面送过去。
为着这事,冯姨娘还被苍瑁骂过。
“他若是个白眼狼,我早收拾了他!”虽说是自己侄儿,苍瑁对苍森却没有太多感情。二房与大房一向有嫌隙,连带着苍瑁也不喜苍森,若苍森不是后来几年乖觉了些,早不知被他发配到什么地方去了。
冯姨娘见他依旧不喜苍森,忙转了话题:“时候不早了,老爷今天在哪里摆饭?”
好在苍瑁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应道:“去你那里就好了。”
苍成出了父亲的书房,便去寻母亲。到得母亲的院子,大丫头却告诉他大夫人去了慈恩寺,要三日才回来。
大夫人和苍瑁貌合神离了许多年,苍瑁已有多年没进过大夫人的院子。倒不是大夫人貌丑——大夫人原是京中第一美人,否则也生不出苍芸那般出众的女儿,便是如今四十多岁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只是大夫人心气高,气不过丈夫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纳小妾,生了苍芸后就不许他进自己的院子。
两人如今只维持着面子上的体面,私底下各过各的。大夫人自苍芸入宫以后便信了佛,时不时要去寺里住几日,只要家中无大事,极少知会苍瑁。
“怎地又去了慈恩寺,不是才回来没几日?”苍成恼道。因母亲要几日才能回来,父亲交待的事情这几日便不可能有任何进展,可父亲岂是会听他解释的?少不得又要骂他一顿。
“这……婢子也不知道呀。”大丫头见着少爷生气了,怯怯地应道:“大夫人不会向婢子解释这些的。如果少爷着急,要不寻个人去慈恩寺寻大夫人?”
苍成悻悻地说道:“算了算了,母亲回来时你给本少爷报个信便是。”大夫人礼佛时,天塌下来她都不会理睬,甚至连儿子也不肯见,找她也无用。
此时的大夫人却并不在慈恩寺里。
大夫人的车驾停在慈恩寺马房。她在大殿敬了几柱香,捐了两千贯香油钱,便自行去了她常居的院子。因她常来,那处院子及附近的地方已不许常人靠近。
大夫人进了那小院后,却并没有安顿下来,而是乔装改扮了一番,带着两个心腹老妈子,从一处隐蔽的小门出去了。门后早已停了令一辆轻便的马车,比起大夫人来时乘坐的马车要简陋很多,是十分常见的样式,任何人在路上看见这样的马车都不会分给它太多注意力。
马车马不停蹄地驶向慈恩寺西边。行驶了大约十里左右的路程,穿过一片幽深的林子,在一处掩在繁茂枝叶后的高门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所宅子所处的位置十分荒僻,周围渺无人烟,最近的村落也有足足五里路。大门紧闭着,一位老妈子下了马车,在门上重重敲了三声,又轻轻敲了三声,那门才打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见到这位老妈子,他这才大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