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初秋,天气突然转凉,许多人没注意惹了风寒,眠画便是其中之一。
同屋的红蕤早在她患病之初就请了命搬出去——染了病的人是不能接近主子的,红蕤是专为苍郁梳发的宫女,于情于理都应当如此。然而长信宫以沈嬷嬷和李嬷嬷为首,均是寒凉的性子,眠画病了六七日,竟连平日交好的洒扫宫女翠娥都没来探望过她。
宫人生了病是不能请太医的,只能让医署的医士照经验配些寻常的药,吃得好算命大,吃不好这条命也就交代了。眠画吃了几日药,只觉越来越昏沉,心道只怕性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连数日都是阴天,屋内门窗紧闭,只闻浓浓药味;屋外风声大作,更添悲凉。
眠画正为自己凄苦的命运悲伤之时,门上却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呢?
她咳了两声,颤声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圆脸丫髻的粉衣宫女推门进到屋里来,却是有一阵子不见的老乡梅雪。
屋子闭了好几日无人清扫,味道很是难闻,心直口快的梅雪丝毫不懂得顾虑眠画的感受,张口即道:“眠画姐,你这里好臭呀,怎么不通通气?”她立时就去把窗子推开了。
屋内阴暗了好几日,突然间明亮起来,眠画只觉睁不开眼。等她适应下来,梅雪已将一包点心放在了床前的桌子上,坐到床边,很是关切地说:“眠画姐,你有没有好一点?前几日在静宜园我偷听到和你一屋的红蕤说你病了,早想来看你,可是贵妃每天都要外出散心,我腾不开时间,只好今天才来,你不会怪我吧?——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跟抹了墙灰似的!”
眠画虽然和梅雪是老乡,梅雪也经常来寻她说话,但在眠画心里一直是看不起梅雪的。因为梅雪太冲动,很多事不过脑子,说话又三句不离家道中落前的优越生活,令家境不好的眠画心里很不舒服。可是眠画自己地位也不高,难得有一个人肯恭维她听她说许多话,这才一直容忍着。
谁知道她病成这样,却只有这样一个人肯来看她呢?尽管话说得不太中听,但有那份心意也够了。
梅雪一看眠画嘴唇都干得脱皮了,显然是许久没有喝过水,忙道:“眠画姐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她走到窗边,那里有一个茶壶,几只杯子,然而茶壶是空的,而且看起来空了好几日了,打开壶盖看不到一滴水。
她恼道:“怎地人病了,也没人帮着倒杯水?”
眠画边咳边道:“红蕤早就搬出去了……谁还管茶壶里有没有水呢……每日能送药和饭菜过来就不错了……”
“太过分了!”梅雪叫道:“还是一个屋里的人呢,怎么这么冷心肠的!”她拎起茶壶,对眠画道:“我去弄一壶水,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也不等眠画应声就跑出去了,眠画连提醒她一句宫里不能跑也来不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梅雪拿着茶壶回来了。壶里装着水,她不敢跑,小心翼翼地抱着进来了。梅雪倒了一杯水,用两只茶杯相互倾倒着令水凉下来,直到她觉得可以入口了,才端到床边,扶起眠画,将水杯送到她唇边,道:“不烫,是温的。”
没想到她这么毛躁的人也有这样细心的时候,眠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大口大口地灌着水,眼里的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梅雪慌张地掏出帕子替她拭泪,手足无措地道:“眠画姐怎么哭了?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眠画哭着道:“只是想不到,我病了只有你还会念着我……”
“因为我先前那么惨,也只有眠画姐肯理我,我阿娘说人要知恩图报,眠画姐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眠画姐好。”梅雪不假思索地说道。
眠画想着自己的虚伪,哭得更凶了。
梅雪不会安慰人,只好看着她哭。
眠画哭了很久才停下来,哽咽着道:“吓到你了吧?实在是心里太难受了,这些天以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断断续续的将这些日子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梅雪听到激愤处,立时就开骂起来:“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就不说今日对你这样,改日她们自己病了,旁人也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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